洛阳紫微殿,巨大的沙盘已被更新。代表北秦势力的玄色小旗已密密麻麻地插满了以洛阳为中心的中原大片区域,唯有黄河以北、太行山西侧,仍密集地插着代表北魏残余的白色旗帜,如同一块显眼的疮疤,其中尤以并州及平城方向最为集中。
殿内,气氛庄重而热烈。陈衍端坐御座,文武重臣分列两侧。与数月前刚入洛阳时的凝重相比,今日众人的脸上多了几分笃定与昂扬。巩固中原的战略已初见成效,是时候将目光投向更遥远的北方了。
崔浩率先出列,手持玉笏,声音清朗而充满信心:“陛下,诸位同僚。自洛阳克复,陛下坐镇中枢,运筹帷幄,王镇恶、独孤信等将军戮力清剿,慕容皇后统筹后勤,上下用命,至今已逾三月。成果可谓斐然!”
他指向沙盘:“如今,河南、淮北核心州郡已尽入我手,政令初步畅通,流民渐次归田,今岁春耕未误,秋收可期。各地坞堡豪强,顺者抚之,逆者剿之,已难成大气侯。降卒整编之‘定远军’经历次小规模剿匪,已堪一用。更为可喜者,独孤信将军已率东路军主力西出滏口,连克河内、汲郡,与王镇恶将军扫荡之师遥相呼应,河南北部亦将平定!”
他顿了顿,总结道:“中原腹地,大局已定!我军将士经过休整,士气高昂,粮草军械经由黄河、洛水漕运,亦可支撑大军行动。北伐之后顾之忧,已基本解除!”
这番总结,让殿内众臣精神为之一振。数月来的辛苦经营,终于换来了坚实的根基和再度出击的资本。
然而,当议题转向具体北伐目标时,分歧立刻显现。
大将张骞慨然出列,声如洪钟:“陛下!既然根基已稳,自当乘胜追击,直捣黄龙!拓跋焘新败,蜷缩平城,惊魂未定,正宜发倾国之兵,出井陉,越太行,直扑平城!一旦捣其巢穴,擒杀拓跋焘,则北魏余孽群龙无首,可不战而定!此乃迅雷不及掩耳之上策!”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几名少壮派将领的附和。
但老成持重的将领和文官则纷纷摇头。一位资历颇老的将军出言反驳:“张将军勇武可嘉,然未免操之过急!平城乃北魏经营百年之旧都,城防坚固,且路途遥远,需长途跋涉,翻越太行天险。我军若倾力而出,后勤线漫长脆弱,极易被截断。一旦顿兵坚城之下,天气转寒,粮运不济,又逢柔然南下骚扰,后果不堪设想!”
崔浩沉吟道:“老夫以为,或可先定并州。并州表里山河,地势险要,乃关中之屏障,亦是东出河北、北击平城之跳板。若能先克晋阳,全取并州,则我可居高临下,左可威慑河北残敌,右可屏护关中,北可觊觎平城。步步为营,方为万全之策。”
也有人提出应优先肃清河北北部幽燕之地的残余魏军,彻底消除侧翼威胁。
三种意见,各有道理:直捣平城,功勋最着,风险也最大;先取并州,最为稳妥,但耗时可能更长;清理河北,可巩固侧翼,但战略意义稍逊。
讨论中,北上的重重困难也被一一摆上台面。
“陛下,如今已近深秋,北伐若启,必将入冬。北方苦寒,远超中原,我军士卒多为关中和中原人,恐难耐酷寒,非战斗减员必将大增。”负责后勤的官员面露忧色。
“粮道漫长,从洛阳至并州、平城,沿途多山,运输损耗极大。且冬季黄河、汾水冰封,水运受阻,全靠陆路,民夫骡马消耗惊人,能否维持大军所需,实乃巨大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