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看,此乃灌钢法所出之钢,相较于寻常熟铁,其韧性、硬度皆不可同日而语。用于兵器,则锋锐无匹;用于农具,则坚韧耐用…”老匠师耐心讲解着,甚至带来一小块钢胚,让太子亲手掂量感受。
陈衍有时会亲自过来,兴致勃勃地给儿子讲解一些物理原理。“你看这水轮,靠的是水流之力。力有大小,亦有方向。若能巧妙利用,便可节省无数人力畜力。”他甚至会拿出纸笔,画一些简单的杠杆、滑轮结构图,“治国亦然,要懂得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
陈安对这些明显更感兴趣,眼睛发亮,问个不停。陈衍并不嫌烦,他知道,一个对世界运行规律毫无概念的皇帝,是极其危险的。
慕容月则更侧重于实际。她会拿来户部的账册,教儿子看各地的赋税收入、粮食产量、人口增减。“安儿,你看,关中丰年,一亩地产粟几何?若遇灾年,又几何?朝廷需要储备多少粮食,方可应对一场如去年那般的大旱?”她也会讲述自己在草原上的见闻,分析胡汉风俗的差异与融合之道,培养儿子的格局和视野。
武艺课程更是从不间断。教授武艺的,是独孤信亲自挑选的军中悍卒。无论寒暑,太子都必须练习骑射、刀剑兵法。校场之上,那个诵读经文的文弱少年仿佛变了个人,挽弓搭箭,纵马驰骋,汗水湿透衣背也咬牙坚持。陈衍时常会在一旁观看,偶尔会上前亲自纠正儿子的动作,如同当年刘裕教导他一般。
“为君者,可以不必亲临战阵,但必须懂得兵事,知道将士们是如何流血牺牲,知道一场战争需要耗费多少国力民力。”陈衍看着儿子一次次从马背上摔下又爬起,语气严肃地对身旁的慕容月说,“如此,他日后才不会轻启战端,也不会被武臣轻易蒙蔽。”
除了太子,他们的长女,年仅十岁的永宁公主陈薇,也同样接受着非传统的教育。她不必像太子那般背负沉重的责任,但也同样要读书习字,学习经史子集。慕容月更是亲自教导她医术、算学、甚至一些简单的格物之理。
“女子未必不能有所作为。”慕容月常对女儿说,“多学一些,眼界便宽一些,日后无论居于何处,都能明事理,护自身,或许还能辅佐你的兄弟,造福一方百姓。”
夜晚,东宫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陈安需要整理白日的笔记,完成老师们布置的课业。陈衍和慕容月时常会过来,并非检查,而是像朋友一样,与他讨论白日所学,解答他的疑惑,甚至鼓励他提出不同的看法。
“父皇,为何一定要重农抑商?儿臣观长安西市,商贾流通货物,亦能繁荣市井,朝廷亦能收取商税…”
“问得好!此事需从长计议。重农乃固本之策,然商业亦不可偏废,关键在于如何平衡引导,使其利国利民而不生祸端…”
在这样的氛围下成长,陈安和他的兄弟姐妹们,眼中既有对知识的渴望,也有着超越年龄的思辨能力。他们既读圣贤书,也知稼穑艰;既习君子礼,也懂百工技;既明仁德之道,也握杀伐之器。
这一日,课程结束后,陈衍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身形日渐抽长、眉宇间已渐显沉稳的儿子,忽然问道:“安儿,你可知,为何父皇母后要让你学这些看似繁杂,甚至有些‘不务正业’的东西?”
陈安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因为父皇母后希望儿臣,日后不是一个只坐在深宫、听凭臣子奏报的皇帝。儿臣需要自己去听,去看,去思考,去明白这个帝国是如何运转的,明白百姓需要什么,明白如何才能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强大,更富足,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子民,能安居乐业。”
陈衍和慕容月闻言,相视一笑,眼中充满了欣慰与期望。
帝国的未来,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朗朗书声、器械模型、弓马骑射之中,悄然孕育。他们深知,最好的传承,并非仅仅是江山版图,更是治理这江山的智慧、能力与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