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西凉常见的轻装弓骑,也不同于北凉卢水胡的杂乱骑手。这支骑兵,人数约千骑,却给人千军万马般的压迫感。
人马皆披玄甲!
无论是骑士还是战马,都被黑色的金属甲片所覆盖,阳光照射下,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骑士手中持有的,是长度惊人的马槊,槊尖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们沉默地前行,队形密集而整齐,唯有甲叶摩擦发出的哗啦声和马蹄踏地的闷响,汇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沉轰鸣。
这便是北秦威名赫赫的“玄甲重骑”!他们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冲锋的姿态,只是缓缓地、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般,在阵前横向掠过。那种无声的、纯粹的、碾压性的力量感,比任何嘶吼冲锋更具冲击力。
赤泉戍上的西凉戍卒们,早已看得目瞪口呆,面色如土。手中的兵器似乎都变得沉重冰冷。一些年轻的新兵甚至双腿发软,需要扶着墙垛才能站稳。
“那……那就是北秦的兵……”
“老天爷……那些投石车,怕是能砸塌姑臧的城墙吧?”
“那些铁罐头……怎么打?刀枪根本刺不穿啊!”
“快……快看他们的旗号……是‘王’!是那个杀神王镇恶亲自来了!”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戍卒中蔓延。什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嘶哑着嗓子对身边一个机灵的手下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快马加鞭,回敦煌报信!把这里看到的,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主上!快!”
一骑快马,带着无尽的惊惶,冲出戍堡,向着敦煌方向疯狂奔去。
类似的场景,在西凉漫长的北部和东部边境线上,凡是可以观察到的制高点或戍堡,几乎同时上演着。王镇恶巧妙地调度部队,在不同的地段,向不同的西凉观察点,“展示”着北秦军力的不同侧面。
他甚至在一次骑兵演练中,故意让一队轻骑“追逐逃散的惊马”,越过了边境线短短一箭之地,在西凉戍卒惊恐的注视下,又从容不迫地勒马返回,留下对方一身冷汗和更加深重的恐惧。
这哪里是什么军事演习?
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赤裸裸的武力炫耀和心理恐吓!
王镇恶高踞于指挥车上,冷冷地眺望着远方西凉戍堡上那些模糊而慌乱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让西凉人,从最低等的戍卒到王宫里的李暠,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听到、感受到北秦的强大武力,让他们在脑海中无数次预演抵抗的徒劳和失败的惨状。
战争的胜负,有时在真正开打之前,就已经在士气和心理的较量中决定了。
当关于北秦军威的各种夸张而又基本属实的描述,通过一道道紧急军报雪片般飞入敦煌王宫时,所带来的心理冲击是毁灭性的。朝堂之上,主战派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连最激进的将领,在脑海中想象一下要与那样的军队和装备为敌时,也不禁感到喉咙发干。
李暠拿着那些描述着“巨炮如山”、“铁骑如墙”、“声震百里”的军报,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慕容月书信中的历史警示犹在耳边,而眼前王镇恶展示的,则是冰冷而现实的、无法抗拒的武力。
边境的风云变幻,通过无数双惊恐的眼睛和快马的蹄声,最终化为了压在敦煌王座上那千钧重担。西凉的犹豫,正在迅速被绝望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