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臣叔孙建,奉我大魏皇帝陛下之命,特来恭贺北秦王殿下迁都长安,并献上薄礼,愿两国自此息兵罢战,共享太平。”叔孙建笑容可掬,言语得体,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快速扫过大殿内的陈设、官员的精神面貌。
陈衍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平和:“有劳魏帝挂念,有劳贵使远来。孤亦愿边境安宁,百姓安居乐业。请贵使转告魏帝,若能各守疆界,自然相安无事。”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丝竹悦耳。叔孙建不断借机套话,询问关中民生、新政推行、军队驻防等情状,皆被陈衍或崔浩(北秦)以“初来乍到,百废待兴”、“无非劝课农桑,与民休息”等语含糊带过,滴水不漏。
与此同时,北秦派往北魏的使团,以一位名叫张衮的儒雅文官为首,也抵达了晋阳。同样受到了表面热情的接待,经历了同样的试探与反试探。
张衮在晋阳,敏锐地察觉到了北魏朝廷压抑的气氛。拓跋焘虽未露面,但贵族大臣们言谈间对黄河之败的讳莫如深,军中调动频繁却透着一丝慌乱,以及市井间关于皇帝病情和内部不稳的流言,都被他一一记下。
而在长安,叔孙建则被“特意”安排参观了正在热火朝天进行的春耕景象、流民安置点、以及…军工坊的外围(核心区域自然严禁靠近)。他看到的是秩序井然、生机复苏的关中,是北秦官员高效的执行力,以及民间对陈衍和新政的拥护。尤其是当他“偶然”看到一队刚刚换装、盔明甲亮、士气高昂的北秦新军操练时,心中更是凛然。
双方使团在对方都城盘桓数日,收集了大量或真或假的情报后,各自满载而归。
送走北魏使团后,陈衍立刻召集心腹。
“叔孙建此人,笑里藏刀,乃拓跋焘耳目。”陈衍沉声道,“他此番来,看我关中复苏,军容严整,必生忌惮。短期内,北魏应无大举南侵之力,亦无十足把握。”
崔浩(北秦)补充道:“张衮亦有密信传回,言拓跋焘病情似有好转,但仍未完全康复,北魏朝中暗斗不休,河北之地赋税加重,民怨渐起。其确需时间稳固内部。”
“好!”陈衍一拍案几,“他要时间整顿内务,朕更要时间消化关中!传令下去,沿河防线不可松懈,加大斥候过河侦查力度。国内,新政推行要加快,春耕乃重中之重!工械坊全力开工,打造军械,训练新兵!”
另一边,叔孙建回到晋阳,向拓跋焘禀报。
“陛下,那陈衍确非寻常之辈。关中之地,竟在短短数月内显出复苏气象,新政推行迅猛,流民归附,军械精良…其志不小啊。”叔孙建将自己的见闻细细道来,尤其是那支精锐新军,他着重描述。
拓跋焘听着,脸色愈发阴沉,最终冷哼一声:“看来,这匠奴是真想在长安扎下根了!也罢,就让他先得意几日。传令,加紧整顿军备,督促各州郡输粮草至并州!待朕彻底痊愈,内部安稳,必亲提大军,踏平长安,雪此奇耻!”
黄河之上,波涛依旧东流。两岸的军营遥相对望,旌旗猎猎。表面上的平静之下,是双方更加紧锣密鼓的战备。使节的往来,非但未能真正缓和局势,反而让彼此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对方的实力与意图。
一段短暂而脆弱的战略相持期,就此形成。这相持是下一次更大规模冲突的酝酿,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无论是长安的陈衍,还是晋阳的拓跋焘,都深知这一点。他们都在与时间赛跑,看谁能更快地从创伤中恢复,谁能更好地整合内部力量,谁就能在下一轮决定性的较量中,抢占先机。
河渭波平,暗流潜涌。天下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条奔流不息的大河两岸,等待着下一次石破天惊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