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北秦上下忙于应对赫连勃勃的威胁、埋头垦荒练兵之际,一个来自东南方的消息,如同惊雷般炸响了安定城简陋的王府,并在极短时间内引发了整个政权内部的剧烈震动和激烈争论。
南方的使者,并非来自建康的晋室宫廷,而是来自新近取代晋朝、刚刚登基的宋帝刘裕!
使者带来了刘裕的诏书:敕封北秦王陈衍为“征北将军、领雍州刺史”,承认其占据安定的既成事实,要求其奉大宋正朔,共讨“胡虏逆贼”。
同时,使者还带来了刘裕的私人口信:一则是对昔日兄弟未能及时救援长安表示“痛心与无奈”,二则是暗示若陈衍恭顺,将来不吝王爵之封,三则……是隐约的威胁,若拒不归顺,待他日平定内部,必兴王师北讨。
这道诏书,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池塘,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王府大堂内,争论立刻爆发,几乎要掀翻屋顶。
以老魏为首的一批北府老弟兄情绪最为激动,他们赤红着眼睛,几乎是指着南方破口大骂:
“放他娘的屁!刘寄奴还有脸提长安?!若不是他急着回去当皇帝,弃我等如敝履,那么多兄弟怎么会死?!”
“现在想起来封官了?早干什么去了!这官,咱们不稀罕!”
“王爷!咱们自己打下的地盘,凭什么向他称臣?咱们北秦就是北秦,不认他刘宋!”
“对!不认!咱们还是晋臣!晋帝虽暗弱,但还没死呢!他刘裕就是篡逆!”
然而,以新近投靠的几位原安定郡吏和部分较为保守的将领则持不同看法,他们显得忧心忡忡:
“王爷,诸位将军,请息怒。刘裕…宋帝势大,已尽得江淮之地,兵精粮足。我等如今困守一隅,强敌环伺,若再与南朝交恶,南北夹击,恐…恐有倾覆之危啊!”
“名义上归顺,实则自治,亦无不可?先求得喘息之机,待我强盛,再图后计…”
“是啊,一个名号而已。若得宋廷认可,或可换来些许粮饷支援,缓解我燃眉之急…”
“放屁!”老魏怒吼,“名号?那是脊梁骨!今天弯了,明天就直不起来了!咱们今天认了刘宋,明天军中弟兄怎么想?那些因为我们打着‘晋’字旗号才来投奔的义士怎么想?骨气没了,人心就散了!”
双方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陈衍身上。
陈衍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那份来自建康的诏书,眼神深邃。他看向一旁的慕容月,她微微摇头,眼神清晰:刘裕权术高超,此乃驱虎吞狼、缓兵之计,绝不可信。
他又看向负责民政、精于算计的徐祚,徐祚面露难色,低声道:“王爷,从实利计,虚与委蛇,似…似更划算。”
最后,他目光扫过堂下那些情绪激动的老部下,他们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对过往背叛的伤痛。
他缓缓站起身,整个大堂顿时安静下来。
“诸位所言,皆有道理。”陈衍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从利害计,暂时低头,似乎能换来一线生机。从情感论,刘裕背弃兄弟,篡晋自立,此恨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