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还能去哪？”沈田子烦躁地问。
陈衍的目光投向远方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秦岭深山：“为什么不能是这里？”
“这里？”众人都愣住了。
“秦岭纵横千里，山高林密，河谷交错。其中必有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之处，也必有可供垦殖、渔猎的山谷盆地。”陈衍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语速也快了些，“赫连勃勃和拓跋嗣的目标是关中，是荆州，是那些通衢大道，是刘宋的皇子大将！他们不会为了我们这几百个‘已死之人’，长期耗费巨大兵力，钻进这茫茫大山里搜剿！”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道：“我们不再是谁的军队，不再效忠哪个朝廷。我们只是一群想要活下去的人。找一处绝险的山谷，利用山势构筑营寨，利用我所知的技术打造器械，开垦土地，渔猎采集…或许艰难，但至少…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他人决定生死。”
这是彻头彻尾的“落草为寇”的想法，但却是在绝境中唯一一条透着些许生机的路！
王镇恶眼中猛地爆发出精光！他一直思考的是军事通道和战略要地，却从未想过彻底脱离这个体系，融入蛮荒。
沈田子也停止了躁动，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王修喃喃道：“这…这岂不是成了山野流民…”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陈衍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活下去，才有将来。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慕容月紧紧握着陈衍的手，眼神坚定地支持着他。她来自草原，对土地的归属感本就不同于中原士大夫，更能理解这种基于最原始生存需求的抉择。
“可是…粮草从何而来？兵器如何补充？伤病如何医治？”王镇恶提出实际问题。
“山中自有资源，就看我们如何利用。”陈衍答道，“我会尽力找出办法。打造狩猎工具，辨识可食植物，甚至尝试烧荒垦田。武器，我们可以自己造，虽然粗糙，但对付野兽和小股土匪足矣。伤病…听天由命，但总好过立刻被敌军砍杀。”
这是一个放弃所有荣耀、地位、过往身份的决定，是将自己彻底放逐于文明世界之外的抉择。
沉默良久。
王镇恶第一个抬起头，眼中再无迷茫：“好！就依陈先生所言！入山！求生！”
沈田子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妈的！老子宁可在这山里当野人王，也不便宜赫连勃勃那狗贼！”
朱超石重重抱拳：“末将愿往！”
王修看着刘义真，最终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绝境之中，陈衍为他们指出了一条未曾设想过的道路——不再寻找别人的“家”，而是用自己的双手，在这茫茫山林中，为自己创造一个“家”。
虽然前路依旧吉凶未卜，但至少，主动权第一次，握在了他们自己手中。队伍重新凝聚起一点点微弱的目标感，方向不再是地图上的某个城池，而是生存本身。
他们调转方向，向着秦岭更深、更密、更未知的腹地，艰难跋涉而去。何处是家？答案不再在远方，而在他们即将用血汗开辟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