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内部生变(1 / 2)

长安的冬天从未如此寒冷。不是风雪交加,而是一种从骨髓里透出的绝望之寒。粮食配给已减至每日一碗照得见人影的稀粥,柴火紧缺,伤兵营里终日回荡着因冻馁而死的哀嚎。疫病在军民中蔓延,药物早已耗尽,尸体堆积如山,只得就地焚烧,焦臭的气味笼罩全城,如同不祥的预兆。

在这令人窒息的压力锅中,曾经被暂时压制下去的种种矛盾,如同地底的熔岩,终于冲破薄薄的地壳,猛烈爆发。

矛盾的焦点,依然集中在王镇恶与沈田子之间。缺粮少械的困境,让两人本就尖锐的对立更加不可调和。

这一日,为了一袋偶然从地下窖藏中发现的、疑似姚秦时期遗留的霉米该如何分配,两人在都督府内再次爆发激烈争吵。

“自然应优先供给还能执戈守城的将士!”王镇恶面色蜡黄,但语气依旧强硬,“士卒无力,城破则大家一起死!”

沈田子双眼赤红,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空碗震得跳了起来:“放屁!城内百姓就不是人?易子而食的惨剧你我没看见吗?那些饿得走不动路的老弱妇孺就该死?你这般冷血,与胡虏何异!”他因为连日亲自带兵弹压抢粮的乱民,情绪已近失控。

“沈田子!你休要血口喷人!此乃战时,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妇人之仁只会让大家一起完蛋!”

“我看你是想留着粮食好向魏虏讨饶吧?谁不知你祖父是苻秦旧臣!你王镇恶本就非我晋人嫡系!”

这句话如同毒箭,狠狠刺中了王镇恶最敏感的神经。他祖父王猛是前秦苻坚的丞相,这始终是他身份上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他猛地拔出佩剑,剑尖直指沈田子:“你…你说什么?!你再敢辱我先人!”

沈田子也毫不犹豫地拔刀相向:“怎的?被我说中心事,要杀人灭口?”

朱超石、毛德祖等将领慌忙冲上前,死死抱住两人。府内一时剑拔弩张,空气仿佛都要凝固。年仅十一岁的刘义真吓得小脸煞白,躲在长史王修身后瑟瑟发抖。

王修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大敌当前!大敌当前啊!二位将军如此相争,是欲使亲者痛,仇者快吗?!”

然而,裂痕已深,绝非几句劝解能够弥合。这次公开的拔剑相向,彻底撕裂了留守集团最后一点表面上的团结。王、沈二人及其部下自此互相猜忌,视若仇寇,军令的执行开始变得滞涩艰难。

就在内斗愈演愈烈之际,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

当初迫于形势投降北府的羌、氐、匈奴等各族降众,见北府军内讧不止,粮尽援绝,城内秩序崩坏,逐渐萌生异心。北魏细作也趁机潜入城中,散布谣言,并以重利相诱。

“晋人自身难保,欲尽杀我等胡人以省口粮!”

“大魏皇帝有旨,凡阵前倒戈者,赏牛羊千头,封部落酋长!”

一夜之间,风云突变。

部分羌人降兵率先发难,在城中四处放火,高喊“晋人无道,胡人自救!”的口号,冲击官仓(虽然早已空空如也)和都督府。

乱局之中,一些原本就心怀怨愤的姚秦旧吏和豪强也趁机而起,打开自家坞堡,私藏兵器,与叛乱的胡兵相互呼应。他们目的各异,有的想趁乱夺取权力,有的想向城外北魏邀功,有的则纯粹是为了抢劫苟活。

长安城内顿时陷入一片火海和混乱!喊杀声、哭嚎声、房屋倒塌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