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注员弓下身请道:“那请先生,到这边来投注!”
会员席不用排队,有专属的窗口提供服务。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了旁边的“周慕白”和“江二眼”耳中。
两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大笑。
“哈哈哈!王大师,你这是开什么玩笑?”
周慕白笑得前仰后合。
“你要给我们送钱啊!‘追风’是出了名的陪跑马,跑了十场,它最好的成绩是第五!”
江二眼推了推太阳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优越感和一丝轻蔑。
“王大师,你还是不懂赛马,等下免得赔得大了,早点认输吧。”
“赛马可不是凭感觉猜大小。这里面有血统、有数据、有科学的分析。以我的经验,你选的这匹‘追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任何赢的可能。”
周围的看客们也纷纷摇头。
看向王江的眼神,从刚才的陌生,变成了对一个门外汉的怜悯。
“底层来的吧?还真是不懂马经。”
“纯粹是乱来,这钱算是打水漂了。”
“年轻人,想玩大的,结果连门都摸不到。”
议论声不大,却字字清晰。
王江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周慕白一眼。
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筹码,走到下注窗口。
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将那一叠代表着不菲数额的筹码,全部推到了七号“追风”的格子里。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清脆的筹码碰撞声,让周围的议论瞬间安静了半秒。
然后,是更低的,带着嘲讽的窃窃私语。
比赛开始的钟声轰然敲响。
闸门弹开的瞬间,十几匹赛马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了出去。
“赤电!”
人群中爆发出第一阵喝彩。
三号马“赤电”不负众望,凭借惊人的爆发力,在出闸的第一个弯道就抢占了领跑位置,并且迅速将优势扩大到一个马身。
它火红的马身在阳光下如同一道闪电,姿态神骏,引来一片赞叹。
“看到了吗?王江!”
周慕白得意地拍了拍王江的肩膀,下巴朝着遥遥领先的“赤电”扬了扬。
他的脸上写满了“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仿佛胜利的奖金已经揣进了他的口袋。
王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的目光越过领先的“赤电”,在马群中后段,找到了那个青色的身影。
“追风”果然起步不快,被挤在马群中间,毫不起眼,随着大部队一同前进。
赛程过半,格局似乎已经注定。
解说员激昂的声音,也全都聚焦在“赤电”和几匹试图追赶它的热门马身上。
没有人会去注意一匹排在第八、第九位的陪跑马。
“看来今晚的酒,要王大师请了。”
生一个蠢瓜,太容易了。
周慕白已经开始盘算胜利的果实。
终于,马群冲入了最后的四百米直道。
这里是决胜的战场,是所有马力、耐力和意志力爆发的终点。
人群的呐喊声达到了顶峰。
“赤电!冲啊!”
“顶住!潘顿!”
领先的“赤电”依旧保持着优势,但那股一往无前的冲劲,开始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减弱。
骑师潘顿已经开始挥鞭。
在王江的“天眼”中,那团赤红气运里潜藏的灰线,在剧烈的冲刺下猛然放大,如同一滴墨汁在清水中晕开。
同时,他的外科医生之眼,捕捉到了一个致命的细节。
“赤电”的右后腿,在每次蹬地发力时,都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僵硬。
肌肉过载的信号。
就在此时。
就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前方那几匹马的缠斗上时。
一道身影,从最外侧的跑道,悄无声息地杀了上来。
是“追风”。
它没有选择在拥挤的内栏里冲撞,而是绕了一个更大的弧线,进入了空旷的外道。
它开始发力了。
那不是“赤电”那种石破天惊的爆发。
而是一种恒定、强大、仿佛永不枯竭的节奏。
它的四蹄交替,每一次落地都精准而有力,身体在高速中维持着完美的平衡。
头顶那团青色的气云,在最后的直道上,燃烧般地亮了起来。
“看!七号!”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个追赶者。
“那匹‘追风’……它在加速!”
解说员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惊疑。
一匹。
又一匹。
“追风”的身影如同鬼魅,从马群的末端穿梭而上。
它超越了体力不支的对手,那些曾经把它远远甩在身后的马,此刻在它身边都显得步履沉重。
周慕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江二眼的嘴巴微微张开,握着望远镜的手都忘了放下。
全场的目光,被这匹从天而降的黑马牢牢吸引。
最后一百米!
“赤电”依旧在最前方,但它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那丝僵硬变成了明显的踉跄。
“追风”如同一道青色的风,追上了它。
两匹马几乎并驾齐驱。
终点线就在眼前。
在全场数万人不可思议的惊呼声中,在周慕白和江二眼呆滞的目光里,“追风”在最后一步,将头猛地向前一探。
它以半个马头的微弱优势,越过了终点线。
它绝杀了那匹精疲力尽的王者,“赤电”。
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赛果瞬间定格。
第一名:7号,追风。
整个沙田马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哗然。
一个前所未有的惊天大冷门,就这样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