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法不错,可惜,画蛇添足。”
一番话,逻辑缜密,引经据典。
从作画用纸,到揭画工艺,再到墨色、补色的细节判断,他说得头头是道。
这完全不像一个不学无术的黑帮分子能说出来的话。
那份从容和专业,倒像个浸淫此道数十年的鉴定大家。
众人半信半疑,议论声再次如同潮水般涌起,但这一次,议论的中心不再是王江的身份,而是这幅画的真伪。
“听着好像有道理啊……”
“揭画?还有这种操作?长见识了。”
“可周少不是说有证书吗?”
“人拍卖行只管卖出去,并不包真假的。”
周慕白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而是发白。
汗珠从他的鬓角滑落,但他强自镇定,他认定王江是在故弄玄虚,想用这些玄乎的词来蒙混过关。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议论。
“口说无凭。”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霍家大少,霍震庭。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人群前方,眼中精光一闪,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
他意识到,今晚的事情,不简单了。
霍震庭扬声道。
“今日正好,港岛古玩大家张伯谦张老先生也在此,不如请张老来品鉴一番,孰是孰非,自然见分晓?”
“张伯谦?”
“张老先生也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
张伯谦在港岛古玩界,是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眼力毒辣,一言九鼎。
很快,一位须发皆白、身穿中式立领对襟衫的老者,在众人的簇拥下被请了出来。
老者面容清癯,气质儒雅,行走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场。
他一出场,所有人都自觉地静了下来,屏息凝神,等待他的判断。
张伯谦走到了《春江仕女图》前。
他没有立刻看画,而是先转头,深深地看了王江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与好奇。
然后,他才回过头,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一个黄铜边框的高倍放大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面小小的镜片上。
张伯谦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放大镜,仔细端详王江刚才凌空指出的那几个位置。
仕女的衣带。
远山的墨痕。
新补的石绿。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宴会厅里只剩下冰块在酒杯中融化的轻微声响,还有某些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周慕白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他不停地用手帕擦拭,可汗水还是不断地冒出来,浸湿了他的衣领。
他身旁的二太太,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僵住,像是戴了一张劣质的面具。
终于,张伯谦放下了放大镜。
他没有立刻给出结论,而是背着手,对着画卷,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这一声叹息,让周慕白的心脏骤然缩紧。
张伯谦转过身,面向众人,声音苍老而有力。
“这位小友所言,分毫不差!”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张伯K谦继续说道。
“此画确为揭画中的‘二层皮’,且有近代高手补色。”
“画是唐寅的笔墨不假,但最精妙的墨韵神采,都留在了那张‘头层皮’上。”
“这一张,虽仍有价值,但已大打折扣,远非原作可比!”
话音落定。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整齐划一地移动了。
从周慕白那张惨白如纸、失魂落魄的脸上,转移到了另一张脸上。
那张从始至终,都神情淡然的脸上。
王江。
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颠覆认知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