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不能收!”
一个穿着正装的年轻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快步走到王江面前,指着他手里的画轴。
“我认得你这画!”
众人认出来,这人正是东星报社涂东青的独子,涂枫,也是二太太梁婉仪的远房表亲。
他一脸正义凛然,声音提得老高,唯恐全场听不见。
“这不就是前几天你在地摊子上,花五十块买的那幅破画吗?”
“王堂主,你拿这种不值钱的垃圾来给霍老爷子祝寿,是何居心?”
“你是瞧不起霍家吗?!”
五十块!
垃圾!
瞧不起霍家!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炸雷,在奢华的宴会厅里轰然炸响。
全场瞬间哗然。
所有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上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王江身上。
嘲弄,鄙夷,幸灾乐祸。
那画轴甚至还未展开,就被判了死刑。
王江成了全场最大的笑话。
“我们周家正巧送的寿礼也是画,不如比比哈!”
就在这时,一个手持折扇,身穿改良式西服的年轻男人,摇着扇子,施施然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是霍家二少的挚友,英资怡和洋行的买办,周慕白。
周慕白走到王江面前,用扇子点了点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优越感。
“王堂主,时代变了。”
“江湖上打打杀杀那一套,早就上不了台面了。”
他顿了顿,将手中的折扇“唰”地一下收拢,声音清脆。
“现在送礼,得讲究个‘真’字,讲究个‘雅’字。”
说完,他转身朝向上首的霍老爷子,微微躬身,随即让身后的助理展开了自己的寿礼。
真也是一幅画。
画卷展开,一位古代仕女跃然纸上,眉目含春,体态婀娜,正在游春。
周慕白提高了声调,脸上洋溢着志在必得的光彩。
“在下周慕白,特献上唐寅的真迹——《春江仕女图》一幅!”
“祝霍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唐伯虎真迹!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叹声。
“天呐,竟然是唐寅的画!”
“你们看这笔触,行云流水,人物神韵十足,绝对是真迹!”
“周公子真是大手笔啊!”
一群所谓的名流雅士,立刻像闻到腥味的猫,纷纷围了上去,对着那幅画大加赞赏,各种溢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周慕白站在人群中央,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吹捧,他转过头,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挑衅地看向孤零零站在原地的王江。
不远处的二太太梁婉仪,脸上露出了计划得逞的胜利微笑。
讨厌人本来就不需要理由。
何况这人是大公子的友人,踩他,就是踩大公子的脸。何乐而不为。
她与周慕白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一切,显然是一个早就为王江精心布置好的局。
“妈的!”
阿彪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脖子上青筋暴起,捏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阿力也是双目圆瞪,呼吸粗重。
若不是王江一个制止的眼神递过来,他们两个恐怕已经冲上去,用最直接的江湖方式来解决问题了。
面对着千夫所指,面对着这场精心策划的羞辱。
王江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窘迫与愤怒。
甚至,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了那幅被众人吹捧上天的《春江仕女图》上。
片刻之后,他的嘴角,竟然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戏谑。
周慕白正享受着众人的恭维,被王江这道平静的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那眼神,不像是被羞辱后的恼羞成怒,反而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他心底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厉声呵斥道:
“你看什么看?”
“难道你一个办白事的神棍,还懂唐伯虎的画不成?”
“还不快带着你那五十块的垃圾,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