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婷默默递来个包袱:“我爹当年在朝鲜战场,也是针灸救回的腿。”打开是整套灸具和手抄穴位图。
伴随着吉普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林晚秋坐在驾驶座上,缓缓地将车倒出了家属院。就在这时,她不经意间从后视镜里瞥见了一幕让她心头一热的场景——整个家属院的妇女们都静静地站在飞扬的尘土之中,目送着她离开。
林晚秋定睛看去,只见王秀英站在最前面,手中高举着一双刚刚纳好的布鞋,那鞋子的针脚细密而整齐,显然是她精心制作的。而在王秀英身旁,张嫂紧紧抱着一个腌菜坛子,仿佛那是她最珍贵的宝贝。
这些妇女们就像一排挺拔的白杨树,笔直地矗立在春风中,为林晚秋立成了一支送行的仪仗队。她们的身影在尘土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模糊,但林晚秋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们眼中的不舍和祝福。
三天两夜的颠簸中,林晚秋始终抱着针灸包。在转运站换车时,她看见担架上有个小战士正对着“拥军牌”罐头盒哭泣——那罐头上刻着“春”字,正是她在养殖场教孩子们刻的平安符。
“姐姐...”小战士认出她,“陆营长昏迷前一直攥着这个。”他递来半个掌心大的铁皮,是罐头盒剪成的梅花,花瓣磨得锃亮,花心刻着“盼”字。
野战医院设在蕉林深处。林晚秋跳下车时,正听见两个医生争执:“必须截肢!感染会要命!”“这是战斗英雄,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她拨开人群冲进帐篷。陆沉舟躺在行军床上,右臂缠着渗血的纱布,脸颊凹陷得吓人。最刺目的是他左手仍紧握着什么——是那枚罐头盒梅花,铁丝扎进了掌心。
“让我试试。”林晚秋打开针包,银针在煤油灯下泛冷光,“家传金针渡穴,配合草药外敷。”
主治医生刚要阻拦,床榻传来微弱声响。陆沉舟不知何时醒了,焦裂的嘴唇翕动着看向她左手——那里戴着他们结婚时买的银戒指,戒面已磨出毛边。
“同...意...”他用气音说,完好的左手艰难地比出三根手指。那是他们当年的约定:无论手术成败,不相怨,不相疑,不相弃。
当第一根银针刺入曲池穴,帐篷外忽然下起暴雨。林晚秋在雷鸣中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恍惚又回到他出征那夜,两人在灯下同看《黄帝内经》的时光。
“晚...秋...”陆沉舟忽然在剧痛中睁开眼,汗水浸透的眉眼竟漾开笑意,“罐头...我留了一罐...等回家...”
她俯身听清后半句时,眼泪终于砸在他胸前的功勋章上。他说的是:“等回家,咱们开罐头,庆祝结婚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