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没顾上疼,用干净布条草草缠住手掌,盯着那锅仍在微沸的汤。血丝还在动,像某种活物在油底爬行。
门外,警笛声由远及近,忽高忽低,分不清是巡逻还是行动。
沈君瑶解下围裙,叠好放在料理台上。她弯腰,从靴筒抽出那副虎牙手铐,金属冷光一闪。
“我亲自抓。”她说。
没人问为什么。她不是为了谁给的线索,也不是为了哪顿饭的恩情。她是警察,从穿上这身制服那天起,就该做的事,拖了太久。
陈砚舟关小火,用密封罐将那锅汤小心装起,盖子拧紧,贴上标签。汤底血纹贴着玻璃壁,像一条盘踞的蛇。
唐绾收好胶片,塞进防磁袋,再放进胸袋。她抬头看了眼陈砚舟:“这次,不是报道,是举证。”
阿阮坐在角落,抱着碎铃,一句话不说。她平时爱笑的眼睛,此刻沉得像井。
沈君瑶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回头看了眼灶台。
“等我回来。”她说。
陈砚舟点头,没多话。他重新点燃炉火,另起一锅清水,开始涮洗刚才用过的器具。水流哗哗,冲掉残油,也冲不掉刚才那一幕的重量。
唐绾站在窗边,望着街角那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离。车窗反光,照不出人脸,只有一道银光闪过,像刀。
阿阮忽然开口:“铃碎了,但我还能听见。”
她没说听见什么。但所有人都明白。
陈砚舟擦干手,从柜子里取出父亲留下的陈皮丹,掰下一小块,扔进清水锅里。药香慢慢散开,压住了辣味。
沈君瑶按下对讲机,低声确认坐标。她的手很稳,铐子挂在指尖,轻轻晃。
唐绾拿起相机,最后一次检查胶片数量。三卷,全齐。
阿阮把碎铃片拼在掌心,缺口对缺口,像在复原某种仪式。
陈砚舟靠在灶边,左手绷带渗出血丝,他没管。右手握着银汤勺,轻轻敲了敲锅沿。
铛。
一声轻响,像审判的钟。
门外警笛逼近,红蓝光扫过招牌,心字一闪,味字常亮。
锅里的清水开始冒泡,陈皮丹沉底,药香更浓。
沈君瑶拉开门,冷风灌进来。
她走出去,没回头。
门将合上时,陈砚舟忽然说:“要是他抵赖呢?”
沈君瑶停住,手还搭在门把上。
“那就让他尝一口那锅汤。”她说,“看他还敢不敢说,这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