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铮点头,半扶半抱地把刀疤六弄到角落坐下,一勺一勺喂进他嘴里。
汤水入喉,刀疤六的哭嚎渐渐变成了呜咽,最后只剩断断续续的抽气。
王虎看着这一切,手还悬在半空,离刀柄只有一指。
可他没再往前。
宋小满走到他背后,柳叶刀再次出鞘,刀尖轻轻点在他脊背纹身正中。
“你妈当年给你缝书包,是不是也绣了朵小花?”她声音低得像耳语,“你忘了她怎么跪着求人收你,也忘了她怎么熬夜给你改旧衣裳。你现在拿刀砸别人的锅,可曾想过,她最怕的,就是你吃不上一口热饭。”
刀尖划过皮肤,留下一道白痕,没破皮,也没见血。
但王虎整个人像被钉住了,动弹不得。
额角渗出冷汗,呼吸又重又浊,嘴唇微微发颤。
那团火焰纹身在灯光与热气里仿佛活了过来,中间的樱花轮廓越来越清晰,像被热水泡开的老相片,慢慢显形。
陈砚舟端着一锅汤走过来。
“你现在拔刀,”他说,“我就把这锅热汤泼你脸上。不信?试试。”
王虎没动。
“或者,”陈砚舟把汤放在桌上,“坐下喝一碗。不是认输,是让你记着你还活着,还能做个人,不让你妈在底下蒙羞。”
店里静得能听见汤锅“咕嘟”的轻响。
一个小孩碰掉了筷子,“啪”一声脆响。
王虎终于缓缓松手,从腰间抽出那把剁骨刀。
但他没挥向任何人。
反手一插,刀身深深扎进地砖缝里,只留刀柄在外,像立了块无字碑。
他转过身,看也没看陈砚舟,径直朝门口走。
经过刀疤六时,脚步顿了顿。
“明天……别来了。”他说。
刀疤六抬头,泪眼模糊:“老大?”
“你自由了。”王虎嗓子沙哑,“以后想吃什么,自己做。别再碰辣椒水了,你不是天生怕辣,是你妈从不让你吃辣,怕伤胃。”
说完,推门而出。
风卷着几瓣樱花飘进来,落在地上那滩未干的辣椒水上。
花瓣边缘渐渐洇成淡红,随即化开,像雪落进火堆。
宋小满收刀入鞘,旗袍下摆有些乱,但身板挺得笔直。
许铮给刀疤六披了件外套,低声问他要不要擦把脸。
陈砚舟回到灶前,揭开另一个砂锅盖,里面是新炖的汤。
他拿起长勺,缓缓搅动。
汤面漾起波纹,映出天花板上摇晃的灯影,也映出窗外飘落的樱。
一片花瓣乘风钻进门缝,打着旋儿,轻轻落在刀疤六脚边。
他低头看了好久,忽然伸手捡起,紧紧攥在掌心,闭上眼。
眼角又湿了。
陈砚舟没看他,只捏一撮盐,撒进锅里。
“明天的笋干,”他说,“得多泡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