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2 / 2)

是人类的选择,人类的文明进程,主动撬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将原本中立的、甚至沉睡的古老恐惧,塑造成了如今这个吞噬一切的、机械与血肉混合的工业噩梦!锈蚀之主,或许本就是克苏鲁的一个侧面,是人类文明的工业之火,将它煅烧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哈哈哈哈!”大飞突然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笑出了眼泪,“搞咁多……原来系我哋自己攞来衰?我哋打生打死,就系为咗纠正自己老豆老母犯低嘅错?顶你个肺!呢个世界真系痴线嘎!”

绝望,比面对任何怪物都要深邃的绝望,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但也正是在这极致的绝望中,某种更为纯粹的东西,开始燃烧。

核心阀门被劈开的裂缝,开始剧烈地能量外泄,整个锈蚀心脏空间开始不稳定地震动、崩塌。更多的齿轮失控地疯狂旋转,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四处蔓延。必须有人,去将裂缝彻底撕开,释放那被扭曲的“青铜之火”——那可能是人类文明被污染前,最本源、属于手工与创造的火焰,也是唯一能净化这一切的希望。

“南哥。”山鸡转向陈浩南,他的机械声音异常平静,“我番唔到转头了。”

陈浩南看着他,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看着他如今半人半机械的躯壳,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金属手攥住。

山鸡的液压爪,猛地抓住了阀门裂缝的边缘。“我个身体……已经系呢个世界嘅一部分……等我为洪兴……做最后一件事。”

他没有等陈浩南回答,便用尽全身的力量——无论是残存的血肉之力,还是那不受控制的机械之力——嘶吼着,将那道裂缝,猛地撕开!

“山鸡——!”包皮和巢皮发出痛彻心扉的呼喊。

更多的光,纯净的、带着古老青铜色泽的火焰,从裂口中喷涌而出。这火焰并不灼热,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净化一切的气息。火焰触碰到山鸡的金属身躯,他的身体开始从内部发光,结构开始崩解。

几乎是同时,其他身体出现金属化迹象的洪兴仔,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洪兴!”

“洪兴!”

“洪兴!”

他们呼喊着社团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那扩大的裂缝,用他们的身体,用他们被污染的血肉和金属,卡进齿轮的咬合处,撑住阀门的结构,用自己的毁灭,为那青铜之火的释放,开辟道路!

大飞捡起地上的扳手,看着陈浩南,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阿南,我呢个疯疯癫癫嘅烂仔,都系时候做下英雄了。记住,同我唱大声D!”

说完,他咆哮着,挥舞着扳手,冲向一处即将崩溃的能量导管,用身体挡住了爆裂的能量流,瞬间被青铜之火吞没。

陈浩南的视线模糊了。他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化为青铜火焰的一部分,看着他们在那净化之火中,金属剥落,血肉升华,仿佛摆脱了所有的痛苦与扭曲。

整个空间都在解体。齿轮崩碎,触手化为飞灰,机油的海洋在蒸发。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用嘶哑的、跑调的、却蕴含着全部生命力量的嗓音,唱起了那首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歌:

“消失的光阴散在风里,仿佛想不起再面对……”

是《友情岁月》。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所有还在支撑着,还在用身体抵抗阀门闭合的洪兴仔们,都跟着唱了起来。包括身体正在寸寸碎裂,融入火焰的山鸡,他那机械的发声器官,也艰难地、扭曲地合着拍子。

“流浪日子,你在伴随,有缘再聚……”

歌声在崩塌的机械地狱中回荡,悲壮而苍凉,压过了齿轮的轰鸣,压过了空间的碎裂声,甚至短暂地压过了那来自远古的低语。

陈浩南站在风暴的中心,血锈砍刀插在齿轮上支撑着身体,他没有唱。他只是看着,看着他的兄弟们,他的手足,在歌声中,随着阀门的最后转动,被那无情的、巨大的机械结构,一寸寸地碾碎,化作最精纯的能量,融入那席卷一切的青铜之火中。

他们的血,他们的肉,他们的魂,都成了燃料,成了祭品,成了斩向这个疯狂世界的一刀。

当最后一句“天真的声音已在减退,彼此为着目标相距……”在火焰中袅袅消散,最后一名洪兴仔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阀门之下。

核心阀门,在一声仿佛宇宙叹息般的巨响中,彻底崩碎。

磅礴的青铜之火,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刷着锈蚀心脏的每一个角落,净化着所有的污秽与扭曲,并向整个香港的机械噩梦,席卷而去。

陈浩南独自站在火焰中,感受着那冰冷而纯粹的净化之力拂过身体。他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他失去了所有,但也终于明白了所有。

洪兴烂仔的最后一战,结束了。

但人类与自身命运的抗争,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