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1 / 2)

第418章 《洪兴烂仔的最后一战》

锈蚀心脏的内部,是一个超越所有人类想象的诡异空间。

这里没有墙壁,没有地板,也没有天花板。只有无数巨大、缓慢转动的青铜齿轮,相互咬合,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机油的气味,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深海的血腥咸味。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如同某种活物,在齿轮的沟壑与轴承间缓缓流淌、搏动,仿佛整个空间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机械脏器。

陈浩南站在一块缓缓移动的巨大齿轮上,赤着的上身早已被汗水、血水和锈迹浸透。他手中紧握着那把传说中的“血锈砍刀”,刀身上暗红色的锈迹如同干涸的血液,此刻正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在他身后,是洪兴最后的精锐。

大飞咧着嘴,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笑容癫狂,手中两把打磨得锃亮的扳手,代替了他惯用的砍刀。包皮、巢皮等一众兄弟,个个带伤,眼神里却燃烧着最后的火焰。而最令人心碎的,是站在陈浩南左侧的山鸡。

他大半边身体已经彻底金属化,黄铜色的皮肤下是清晰可见的齿轮和传动轴,右眼被一颗冰冷的红色光学镜头取代,只有偶尔嘴角扯动时,还能看到一丝当年那个轻佻少年的影子。他的左臂,完全是一台狰狞的液压动力爪,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开合,发出“嗤嗤”的液压声。

“南哥,”山鸡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有些僵硬,“前面……就是‘核心阀门’。”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无数齿轮的中央,是一个巨大得如同摩天轮轮毂的圆形结构。它由无数更加精密、更加古老的青铜部件构成,表面刻满了非欧几里得几何图案,仅仅是凝视,就让人感到头晕目眩,理智如同被无形的手揉捏。这就是锈蚀心脏的枢纽,也是维持这个机械噩梦存在的能量核心——核心阀门。阀门缓缓转动,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整个空间的一次沉重脉动,仿佛一个神明在呼吸。

“扑街!装神弄鬼!”大飞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唾沫落在齿轮上,瞬间被蒸发,“洪兴兄弟,同我斩爆佢!”

“斩爆佢!”残存的洪兴仔们发出嘶哑的咆哮,声音在金属的轰鸣中显得微弱,却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陈浩南没有回头,他只是深深吸了一口这充满铁锈和疯狂气息的空气,血锈砍刀向前一指。

“洪兴!做事!”

最后的冲锋开始了。

众人跳跃在移动的齿轮之间,如同在巨兽的牙齿上舞蹈。稍有不慎,便会被碾成肉泥。齿轮的缝隙中,不时探出由锈蚀金属和粘稠血肉构成的触手,或是爬出小型、敏捷的机械衍生物,它们发出刺耳的尖啸,疯狂地扑向入侵者。

“来啊!死怪物!”大狂笑着,用扳手狠狠砸碎一个扑来的机械蜘蛛,绿色的粘液溅了他一身。他毫不在意,反手又是一扳手,撬开了一个试图缠绕他脚踝的金属触手。

包皮和巢皮背靠背,手中的砍刀早已卷刃,他们利用齿轮的转动,巧妙地将一个扑来的深潜者模样的机械怪物引入了两个巨大齿轮的咬合处,瞬间,那怪物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被碾成了一堆废铁和肉酱。

山鸡的战斗最为惨烈,也最为高效。他的金属身躯赋予他强大的力量,液压爪能轻易撕开厚重的钢板。但他也在与自己逐渐失控的身体搏斗。他的金属右臂不时会突然僵直,或者不受控制地攻击附近的齿轮,仿佛他体内残留的人性与入侵的机械神性在进行着无声的厮杀。每一次失控,他都会发出一声压抑着痛苦的、半人半机械的低吼。

陈浩南冲在最前面。血锈砍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刀光过处,无论是实体怪物还是无形的低语侵蚀,都被那暗红色的刀锋斩开。刀身上的锈迹似乎在吸收这个空间的邪恶能量,变得愈发灼热。他能感觉到,刀在渴望,渴望斩向那个核心阀门。

终于,他们突破了重重阻碍,冲到了那巨大无比的阀门之下。近距离观看,阀门上的图案仿佛在流动、旋转,化作无数只窥视的眼睛,低语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诱惑他们放弃抵抗,融入这永恒的机械和谐。

“顶住!唔好听!”陈浩南怒吼,声音因为对抗精神的侵蚀而嘶哑。

他举起血锈砍刀,将全身的力量,将洪兴所有的信念,将身后兄弟们的生命,全部灌注于这一刀之中,狠狠劈向阀门上一处看似关键的能量节点!

“铛——!!!!!”

一声无法形容的巨响爆开,仿佛敲响了一个星球的丧钟。巨大的冲击波以刀劈之处为中心,呈环形扩散,将几个靠得最近的洪兴仔直接震飞,落入无尽的齿轮深渊。

阀门被劈开了一道裂缝!

然而,没有预想中的爆炸或能量泄露。从那道裂缝中涌出的,是光。不是刺眼的光,而是如同水波般柔和、荡漾的光晕。光晕迅速扩大,将整个核心区域笼罩。

陈浩南和所有幸存者,包括那些在深渊边缘挣扎的人,都瞬间僵住了。

他们看到了。

光晕中,展现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香港。

没有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没有穿梭不息的汽车,没有霓虹闪烁。维多利亚港畔,是宁静的渔村,木质帆船随波荡漾。九龙半岛,是连绵的稻田和起伏的山丘,偶尔点缀着几座青砖灰瓦的岭南建筑。天空是纯净的蔚蓝,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和海风的清新气息。人们穿着朴素的布衣,在田间劳作,在港口交易,脸上带着与世无争的平和。

这是一个……从未被工业革命染指的世界。一个蒸汽机不曾轰鸣,齿轮不曾主宰人类命运的世界。

“呢……呢度系……”大飞张大了嘴,手中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齿轮上,他都浑然不觉。

“系香港……”山鸡的机械眼中,红光剧烈地闪烁,他那金属化的面部肌肉,竟然极其艰难地、扭曲地流露出一种名为“怀念”的情绪,“但……点会……”

就在这时,光晕中的景象仿佛水面被投入石子,泛起了涟漪。景象开始变化、破碎。他们看到,在这个宁静世界的背景深处,在那片本该是南海的蔚蓝海域之下,拉莱耶的阴影并非不存在,但它寂静地沉睡着,散发着慵懒而古老的气息,与人类世界秋毫无犯。没有钢铁的触手,没有机油的污染,没有疯狂的呓语。克苏鲁,以及其他不可名状的存在,依旧在深邃的星海或海底,做着亘古的长梦,对人类这渺小的物种,漠不关心。

真相,如同最冰冷的机油,灌入了每个人的心脏。

“我……我哋明白咗……”陈浩南的声音在颤抖,他手中的血锈砍刀仿佛也变得沉重无比,“唔系克苏鲁唤醒咗工业……系我哋自己……系我哋对钢铁、对力量、对征服自然嘅渴望……我哋自己嘅工业革命……我哋自己发明嘅蒸汽机同齿轮……就像系一个巨大嘅仪式……一个呼唤……将沉睡嘅神明……扭曲成咁而家嘅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