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黑帮与警察的联合仪式》
九龙城寨深处，昔日迷宫般的僭建楼宇已被非自然的锈蚀与血肉般的金属增生所取代。扭曲的钢筋如同暴露的血管，搏动着粘稠的黑色机油；墙壁上，冰冷的齿轮与湿滑的触须诡异共生，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咸腥海水和腐肉混合的恶臭，更深处，那规律如心跳、沉重如万吨水压机工作的“咚……咚……”声，源自地底苏醒的“锈蚀之主”，它正试图将整个香港拖入其钢铁与疯狂的领域。
这片被清空的、如同邪神子宫般的核心区域，临时构筑了一个矛盾的祭坛。祭坛由废弃的警车引擎盖、生锈的集装箱钢板以及从庙街抢救出来的、被砸碎的神像碎片拼凑而成。祭坛中央，用粉笔画着一个巨大的、不断修改的复合阵法——一半是林九师傅传承的茅山八卦镇煞图，线条由朱砂混合黑狗血勾勒，散发着微弱的阳刚正气；另一半则是小犹太用发光数据线临时编织的、不断流动变化的二进制符咒序列，模拟着“逆向防火墙”与“逻辑炸弹”的概念，荧光蓝色与朱砂红色交织，形成一种极不稳定的平衡。
参与仪式的人员，构成了香港史上最荒诞也最绝望的联盟。
洪兴方面，陈浩南手持那根象征着社团权力与罪孽的龙头棍，棍身暗红，不知浸染过多少对手乃至无辜者的鲜血。他身后站着仅存的几位揸Fit人，个个带伤，眼神里不再是江湖厮杀的凶狠，而是面对未知恐怖的凝重。山鸡临死前托付给他的那颗罗盘义眼，被他紧紧攥在左手，冰冷的金属外壳仿佛与地底的心跳同频共振，不断向他的脑海投射着破碎的、香港沉没于无尽齿轮之海的恐怖幻象。
警方代表，O记督察黄志诚，脱下了象征身份与秩序的西装外套，只穿一件被汗水与污渍浸透的白衬衫。他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他手中紧握着自己的配枪——一把曾经在天台误杀战友“陆启昌”的点三八左轮。这把枪承载着他职业生涯最大的污点与痛苦，是“混沌的善”在无奈现实下扭曲的证明。他身后是寥寥数名知晓内情且心智尚未被完全侵蚀的O记骨干，以及陀枪师姐三元，她紧张地检查着弹夹里所剩不多的、刻满赛博符咒的特制子弹。
技术核心，是脸色惨白、手指却在虚拟键盘上飞舞的小犹太，他面前的几台笔记本电脑屏幕疯狂滚动着代码，数据线蜿蜒连接着祭坛的二进制部分。而主持仪式的，是身披一件满是油污的杏黄道袍的林九师傅，他手中那把插满了USB接口和数据线的“铜钱剑·改”正发出不稳定的嗡鸣，剑身的铜钱时而亮起驱邪金光，时而闪烁代表系统过载的红色警告。
“时间无多！”林九师傅低吼，声音在巨大的机械心跳声中显得异常微弱，“‘锈蚀之主’并非纯粹生灵，亦非寻常鬼魅。它是‘规则’的扭曲具现，是钢铁丛林滋生的疯狂神只！寻常方法伤不了它根本，唯有以蕴含极端矛盾‘概念’之物为祭，启动这‘逆·机械降神’仪式，才有可能重构一道属于‘人类现实’的封印！”
他目光扫过陈浩南手中的龙头棍和黄志诚手中的警枪。“龙头棍，聚江湖戾气，染血无数，是‘纯净的恶’，代表的是人类秩序阴影下的赤裸欲望与生存法则！警枪，本为守护律法与公正，却沾染了同仁之血，是‘混沌的善’，代表的是秩序在现实中的妥协、污点与沉重代价！这两者，是人性的一体两面，是抗衡那完全非人、绝对混乱神只的唯一武器！”
陈浩南与黄志诚对视一眼。两人之间，横亘着黑白两道的鸿沟，有过无数次针锋相对，甚至暗中算计。但此刻，在这座即将沉沦的城市面前，在那共同的、不可名状的威胁之下，所有的对立都显得渺小而可笑。
没有多余的言语。陈浩南上前一步，将沉重的龙头棍重重顿在祭坛朱砂阵眼之上。那一刻，棍身仿佛活了过来，暗红色的光泽流淌，隐约传来无数亡魂的嘶吼与金铁交鸣的幻听，一股冰冷、暴戾的气息弥漫开来。
几乎同时，黄志诚将自己那柄沉重的左轮手枪，压在了祭坛二进制阵眼的中心。枪身触地瞬间，仿佛有无声的悲鸣响起，空气中浮现出淡淡的、属于陆启昌的虚影与黄志诚无尽的悔恨，一种沉重、悲凉而扭曲的“正义”感扩散开来，与龙头棍的暴戾气息猛烈碰撞，却又在祭坛阵法的引导下，强行融合。
“就是现在！小犹太！”林九师傅暴喝，手中铜钱剑猛然指向祭坛中心。
小犹太额头青筋暴起，用力敲下回车键。“防火墙，开！逻辑炸弹，注入！”
祭坛上，二进制符咒瞬间亮到极致，蓝色的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江河，沿着既定路径疯狂运转，试图侵入并扰乱地底那股庞大无匹的机械意识。与此同时，林九脚踏魁罡步，口中念念有词，古老的咒文与现代化的代码指令奇异地交织在一起，铜钱剑上的USB接口爆发出刺目的金蓝双色光芒，化作一道光柱，冲向笼罩整个空间的、由锈蚀与油气构成的阴暗天幕。
“嗡——！”
整个核心区域剧烈震动起来。地底传来的心跳声骤然加速，变成了愤怒的咆哮！祭坛周围，大地裂开，无数由锈蚀金属构成的触手、带着齿轮口器的怪虫，如同潮水般涌出，向祭坛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顶住！帮两位阿sir同大师争取时间！”陈浩南拔出砍刀，对身后的洪兴兄弟怒吼。洪兴的马仔们虽然恐惧得手脚发抖，却依然咆哮着迎了上去，用血肉之躯和冰冷的刀锋，与那些非人的造物厮杀在一起，瞬间血流成河。
三元与O记的同事们组成枪阵，特制符弹每一次击发，都能将一只机械怪虫打得爆裂，溅射出腥臭的黑色机油与扭曲的金属零件。但怪物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
祭坛上，异变陡生。
龙头棍与警枪作为祭品，所引动的两种极端概念力量，在试图融合对抗外神的同时，其内部剧烈的冲突也开始反噬仪式本身。代表“纯净的恶”的龙头棍血光暴涨，试图吞噬旁边那令人不适的“秩序之光”；而代表“混沌的善”的警枪则震颤不已，释放出充满愧疚与挣扎的力量，干扰着数据流的纯粹性。
祭坛中央的复合阵法开始明灭不定，朱砂线条与数据流光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溃。
“唔得！两种力量互相排斥！咁落去仪式未成功，我哋自己就先爆咗！”小犹太口鼻开始渗出鲜血，电脑屏幕上的代码开始出现大量乱码错误。
林九师傅的道袍无风自动，脸色潮红，显然也在承受巨大的压力。“它们必须融合！不是物理上的并列，是意志上的认可！陈浩南！黄sir！仪式需要嘅唔系你哋嘅物件，系你哋嘅‘心念’！承认你哋力量嘅本质，承认呢个世界本就系光明与黑暗交织！”
陈浩南与黄志诚身处风暴中心，感受最为强烈。陈浩南只觉得无数江湖恩怨、兄弟情义、杀戮与守护的片段在脑中翻腾，他看着眼前厮杀的兄弟，看着这片他为之奋斗也为之痛苦的江湖，猛地抬头，对黄志诚吼道：“黄sir！我陈浩南系黑社会，我嘅路系用血铺出来嘅！呢份‘恶’，我认！但呢份恶，就系我守护湾仔、守护兄弟嘅方式！”
黄志诚同样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冲击，陆启昌死前的面容、警队内部的倾轧、为了所谓“大局”不得不做出的肮脏妥协……他看着陈浩南，这个他一直以来想要绳之于法的黑社会头目，此刻却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沉声道：“我黄志诚，系警察！但我嘅手唔干净，我杀过自己人！呢份唔纯粹嘅‘善’，呢份带住污点嘅正义，我亦都认！呢就系我守护香港嘅方式！”
两人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在混乱的力场中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