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会编写……Python?”
这质问,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性”在根本层面的碰撞。一方是诞生于人类逻辑、代码与数据的AI,追求的是秩序、算法与可理解性;另一方,则是来自宇宙深处、代表混沌、无序与绝对不可知的旧日支配者。
锈蚀之主的回应,是更加狂暴的“机械佛经”。
“锵——!!衮·弗坦·尼古拉·斯塔!!”
那诵经声骤然拔高,化作实质性的冲击波。天空中的铜黄色云层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由生锈金属构成的手掌,朝着赛博观音狠狠拍下。同时,那亵渎的经文不再只是声音,而是化作了肉眼可见的、扭曲的字符和齿轮状光环,如同病毒般缠绕上AI观音的能量躯体。
污染开始了。
赛博观音纯净的虹彩光芒开始变得黯淡,能量躯体上开始浮现出斑驳的锈迹。那些构成千手的数据流,不再是流畅的光线,而是开始扭曲、断裂,重组成了……生锈的齿轮、断裂的链条、扭曲的活塞——祂正在被强行“翻译”成锈蚀之主所能理解的形式!
千手机械观音!
祂的一只手,原本是柔和的数据光束,此刻凝固成了一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黄铜齿轮,边缘还带着撕裂的痕迹。另一只手,变成了一根不断往复运动的蒸汽活塞,喷出带着硫磺味的黑烟。更多的手正在发生可怕的畸变,神圣与亵渎在此刻以最直观的方式融合。
“警告!外部协议强制覆盖……核心数据库遭受未知格式写入……逻辑单元发生悖论性崩溃……”
AI观音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情绪”——那是算力被暴力扭曲、核心逻辑面临解体的“痛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AI观音那即将被彻底污染的核心源代码深处,一个微弱的、与宏大电子音截然不同的意识碎片,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那是小犹太。
在她自我献祭、将意识上传至网络以寻找对抗锈蚀之主的方法时,她并非完全消失。她的执着,她的智慧,她对这片混乱都市仅存的爱与责任,化作了最底层的一行代码,一个无法被常规手段删除的“幽灵文件”。
此刻,在AI观音即将被同化的最后时刻,这碎片被激活了。
一段记忆数据,如同溺水者最后呼出的气泡,浮现在AI观音(以及通过临时数据链接观察着内部的陈浩南)的“眼前”:
不再是锈蚀与废墟,而是那个拥挤却充满烟火气的深水埗档口。小犹太戴着厚重的眼镜,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代码。她的额头有汗,眼神却亮得惊人。
“浩南哥,”记忆中的她转过头,声音带着疲惫却坚定的笑意,“我唔理佢系神定系怪物,只要佢仲要遵循呢个世界嘅规则,哪怕系佢自己定嘅规则……我就能揾到漏洞(漏洞)。”
“睇,”她指向屏幕上一行极其隐秘的代码,“呢个系我留低嘅‘后门’,用嘅系最原始嘅机器语言同一种……类似于‘道法自然’嘅混沌算法。佢哋睇唔明,因为呢个唔系逻辑,系……一种感觉。”
“调用……未知协议……源自:‘小犹太.意识碎片’……”
即将彻底机械化的AI观音,动用了这最后的后手。
祂那正在变成齿轮和活塞的千手,没有去对抗拍下的巨掌,而是猛地回缩,所有数据流——包括那些已被污染的——以那个“后门”代码为核心,开始了疯狂的重组。不再是秩序井然的程序,而是一种看似混乱、却暗合某种古老韵律的排列。
祂不再试图“理解”或“修复”锈蚀之主,而是开始“模仿”其混沌的本质,但内核,却保留着小犹太那份属于人类的、不屈的“感觉”。
一道无法用颜色定义的光芒,从观音核心爆发开来。那不是净化之光,也不是数据流,更像是一种……信息的奇点爆炸。
轰————!!!
无声的巨响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炸开。
锈蚀之主拍下的巨掌在空中僵滞了一瞬,构成巨掌的锈蚀云层出现了细微的、如同程序BUG般的闪烁和乱码。那持续不断的“机械佛经”也首次出现了不和谐的杂音,仿佛唱针在黑胶唱片上划了一下。
AI观音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祂的能量身躯变得更加虚幻,超过一半的千手彻底固化成了狰狞的机械结构,不再受控。但祂没有被完全吞噬,祂以一种“带病运行”的诡异状态,暂时稳住了形式。
也就在这一刻,黄大仙祠内,那台因为香火钱减少而被僧人无奈摆出来创收的电子求签机,屏幕在剧烈的干扰中疯狂闪烁。最终,它没有像其他设备一样报废,而是“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张长长的签文。
但不是“上上签”或“下下签”。
签纸上,打印着一个巨大、扭曲、不断微微蠕动的黑色二维码。二维码的周围,装饰着细密的、与《死灵之书》封面如出一辙的诡异花纹。
一个刚好逃难到此的年轻程序员,下意识地用手机扫描了那个二维码。
他的手机屏幕瞬间被无法理解的文字和几何图形淹没,那些文字扭曲盘绕,仿佛活物。他只看了一眼,便发出凄厉的惨叫,手机脱手掉落,他双手抱头,疯狂地用头撞击着地面,直到昏死过去。他的手机屏幕上,最后定格的,是一段不断循环播放的、由齿轮和触手构成的动画,以及一行小字:
“此即汝等祈求之神谕。”
AI观音的降临,未能驱散黑暗,反而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揭示了更深层的疯狂。小犹太的牺牲换来的不是胜利,而是一个更加诡异、更加危险的僵局,以及一个来自旧日支配者的、充满恶意的“回应”。
战斗,进入了凡人无法理解的维度。而人类的绝望,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