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1 / 2)

第401章 《锈蚀之主的苏醒》

雨水,不是冰冷的,而是带着一种温吞的、如同铁锈般的腥咸气息,鞭挞着香港这片濒死的土地。夜幕下的维港,失去了往日的璀璨,霓虹灯在浓稠的雨幕中晕染开一片片病态的光斑,像是垂死者瞳孔里最后的光芒。

呜——呜——呜——

不是一声,两声,而是成千上万声!维多利亚港内,所有停泊或航行的轮船,从古老的渡海小轮到巨大的货柜船,它们的汽笛在同一时刻,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拉响。这声音不再是警示或问候,它们以一种非人的、精确到毫秒的节奏轰鸣、停滞、再轰鸣,构成了一首庞大、单调而令人心智崩溃的交响曲。这律动,穿透雨幕,穿透钢筋水泥的森林,直接敲打在每一个尚存意识的灵魂深处。

陈浩南站在湾仔码头湿滑的边缘,雨水顺着他紧贴头皮的短发淌下,流过他脸上新增的、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疤。他身后,是洪兴最后的力量——几十个浑身湿透、眼神里交织着恐惧与麻木的兄弟。曾经叱咤风云的洪兴,如今只剩下这寥寥数十人,像退潮后搁浅在沙滩上的鱼,等待着最终命运的裁决。

他握着一把砍刀,刀身上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无论怎么擦拭都无法去除,仿佛这金属本身正在快速衰老、腐朽。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翻涌的海水。

那不是他熟悉的维港海水。

海水泛着浓重的、如同鲜血氧化后的铁锈色,粘稠得像是油污。浪头拍打在混凝土堤岸上,发出的不是清脆的哗啦声,而是沉闷的、如同无数生锈齿轮相互摩擦的“嘎吱”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铁锈色的浪花之中,随着每一次潮涌,都有无数难以名状的物体被抛上码头地面。

那是齿轮与眼球的混合体。

大小不一的、布满锈蚀痕迹的金属齿轮,中央镶嵌着一颗颗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球。那些眼球有的瞳孔放大,空洞无神;有的则疯狂转动,倒映着码头昏暗的灯光和众人惨白的脸。它们随着浪涛滚动,发出“咔哒咔哒”的细微声响,像是一群被诅咒的机械昆虫,爬满了码头的每一个角落。

“南……南哥……”一个年轻马仔的声音带着哭腔,牙齿咯咯打颤,“这些……这些东西……在看着我!”

没有人嘲笑他。因为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那无数道来自非人造物的视线,冰冷、黏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恶意和探究。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海腥味,还有一种……类似旧机器内部积攒多年的油污和尘埃混合在一起的、属于“古老”本身的气味。

“顶住!”陈浩南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记住,我哋系洪兴!就算个天塌落嚟,都要企直!”(记住,我们是洪兴!就算天塌下来,也要站直!)

他的话语在诡异的汽笛声和齿轮眼球的咔哒声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悲壮。江湖,义气,地盘……曾经支撑他们整个世界的东西,在此刻显得无比荒谬和渺小。

就在这时,站在陈浩南侧后方,一直沉默着的山鸡,身体猛地一僵。

他的左眼,那只从台湾带回、能窥见未来碎片、也逐步侵蚀他神智的机械义眼,突然发出了过载般的“滋滋”声,红色的指示灯疯狂闪烁,亮度甚至穿透了湿漉漉的眼皮。

“山鸡!”陈浩南察觉到不对,猛地回头。

“嗬……嗬……”山鸡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怪响,他抬手死死捂住那只剧烈震颤的机械眼,指缝间,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散发着机油恶臭的黑色液体,汩汩涌出,顺着他的脸颊流淌,滴落在湿透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不祥的污迹。

剧烈的痛苦让他面容扭曲,但下一刻,那痛苦仿佛达到了某个临界点,转化为一种歇斯底里的、令人遍体生寒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山鸡猛地放下手,他的左眼眼眶空洞,只剩下几根断裂的电线和导管,混合着黑色机油挂在脸上。但他却在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如果他还有眼泪的话)都流了出来。

“浩南!你睇到未啊!你听到未啊!”(浩南!你看到没有!你听到没有!)他指着布满齿轮眼球的海面,指着持续轰鸣的汽笛声,指着这片正在“活化”的、充满恶意的城市,“我哋争咗半世嘅铜锣湾、湾仔、成个香港……原来……原来都只系……”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只剩下一种看透终极虚无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一字一顿地说道:

“只系棋盘上面嘅灰尘。我哋打生打死,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原来……我哋连棋子都算不上,只是大佬(锈蚀之主)无聊时,洒在玩具棋盘上的一粒尘。”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穿了在场所有人最后的心防。几个马仔手中的砍刀“哐当”落地,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瘫软在雨水中。连陈浩南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山鸡用最癫狂的方式,道出了他们一直不愿、也不敢面对的真相。他们的热血,他们的义气,他们的爱恨情仇,在更高维度的存在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舞动。

与此同时,湾仔警署。

与外面的混乱和诡异相比,警署内部更显得死寂。大部分警力已被调往各处“突发灾难现场”,留守的人员也处于极度恐慌之中。电力系统时好时坏,日光灯管在头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将走廊映照得明灭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