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杂交之罪》
新界的夜,被一种诡异的窸窣声所笼罩。那不是风声,也不是虫鸣,更像是无数细小的、干燥的物体在相互摩擦,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过度成熟的稻谷香气,甜腻得令人作呕,底下却潜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肉腐败的腥气。
临时征用的村公所内,灯光惨白。欧阳震华饰演的宋慈——在这个时空,他是一名因特殊才能被O记秘密顾问的法医人类学家——正对着无影灯,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他的左手摊在铺着消毒纱布的桌面上,食指和中指的指关节处,皮肤异常粗糙,颜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近乎于稻草的枯黄。
几分钟前,那里还只是轻微的瘙痒和僵硬。
现在,那层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顶出来。不是脓,也不是血,而是……更具体、更物质化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作为法医,他见过无数尸体,处理过各种匪夷所思的创伤,但将手术刀对准自己鲜活的身体,尤其是面对这种超越认知的异变,所需的勇气是截然不同的。
他用右手拿起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刀锋在灯光下闪烁着寒芒。咬了咬牙,他将刀尖精准地刺入食指关节那变色的皮肤。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反而是一种麻木的、撕裂硬壳的感觉。皮肤被划开,没有鲜血淋漓。取而代之的,是几片细小的、苍白中带着微黄的硬质片状物翻卷开来,边缘锐利,形态……像极了被浸泡软化后又干燥的稻壳!
宋慈的眼瞳骤然收缩。
他忍着强烈的不适,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住一片“稻壳”,轻轻一扯。一阵奇怪的、源于骨髓深处的酸麻感瞬间传遍整条手臂。随着那片异物被剥离,创口处渗出的并非殷红的血液,而是一种粘稠的、半透明的淡黄色汁液,散发着与窗外稻田如出一辙的、甜腻的谷香。
“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
淡黄色的汁液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纱布上,迅速晕开一小滩。那汁液在灯光下,隐隐反射出一种油腻的光泽。
杂交之罪。这四个字如同丧钟,在他脑海中轰鸣。
不是病毒,不是细菌,是一种更深层次、更恶毒的“污染”。那些被罗烈集团推广的“高产杂交水稻”,它们的种子本身就携带着来自深渊的指令,一种能够将动物血肉与植物结构强行融合的可怖孢子。它们在新界肥沃的土地上生根发芽,结出的并非饱腹的粮食,而是扭曲生命的诅咒之果。食用了这些稻米的人,正在从内部被缓慢而不可逆转地“改造”,变成非人非植的怪物——“稻壳人”。
而他自己,仅仅是因为在勘察现场时,手指不慎被稻穗的锋利边缘划破了一道微不可查的小口子,竟然也……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他猛地想起白天解剖的那个早期变异者,其内脏器官的黏膜层已经出现了纤维化的植物脉络。如果这种异变深入骨髓,蔓延全身……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粗暴地撕破了夜的诡秘低语。是山鸡他们回来了。
“慈哥!我们找到那老家伙的一个秘密仓库了!里面全是这种鬼东西的样本和记录!”山鸡人未到,声先至,带着惯有的江湖气息和此刻显而易见的焦躁。他大步流星地闯进来,身上还带着硝烟和田野的尘土味。
当他看到宋慈的手,以及纱布上那摊诡异的黄色汁液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深切的恐惧。
“顶你个肺……你……你都……”山鸡的声音有些发干。
宋慈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那是属于法医的职业冷静,在强行压制着个人的恐惧。“我可能……时间不多了。”他声音沙哑,“必须尽快找到罗烈,找到母本,才有可能找到逆转或者遏制的方法。”
“母本?”山鸡眉头拧成了疙瘩,“那老狐狸藏得比拉莱耶还深!”
“母本……或许不在某个地方。”宋慈凝视着自己依旧在渗出黄汁的手指,眼神变得悠远而锐利,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的迷雾,“也许,就在他身上。”
“他身上?”
“我一直在想,这种程度的生物杂交技术,远超当今世界的科技水平。罗烈一个本土富豪,如何掌握?”宋慈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引导性的力量,“除非,他不是‘掌握’,而是‘承载’。”
“承载?”
“山鸡,你还记得罗烈的发家史吗?七十年代末,他去了东南亚,据说是跑药材生意,在那里待了整整三年。回来之后,他就仿佛脱胎换骨,手段狠辣,眼光精准,很快就在新界站稳脚跟,并且开始涉足农业。”
“系啊,江湖上都话佢系喺金三角搏命,赚咗第一桶金。”(是啊,江湖上都说他在金三角搏命,赚了第一桶金。)
“金三角……”宋慈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骤然聚焦,“那不是普通的搏命。那里潮湿,闷热,遍布着人类战争和自然野蛮交织的原始丛林……也是某些古老孢子最理想的温床。”
他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插入了时空的锁孔,拧开了一段被刻意尘封的、充满铁锈与血腥味的记忆——
**“闪回·1979年 东南亚雨林”**
湿热。无处不在的湿热,像一块厚重的裹尸布,贴在每一个毛孔上。年轻的罗烈,还不是如今这个威严深重的商业大亨,而是一个在逃难队伍中挣扎求存的溃兵,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个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一切的亡命之徒。
炮弹不时撕裂丛林的上空,爆炸声震耳欲聋。泥浆是暗红色的,混合着血水和腐烂的落叶。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尸臭和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属于蕈类和沼泽的怪异甜香。
罗烈和几个幸存者躲在一个被遗弃的土着村落里,村落早已被炮火摧残得只剩下断壁残垣。饥饿,是比敌人更可怕的威胁。他们找到了一小片看似正常的稻田,稻穗低垂,颜色却比寻常稻谷更深,近乎于一种暗金色。
顾不上那么多,他们疯狂地咀嚼着生米,用雨水混合着下咽。罗烈吃得最多,他太饿了,饿得眼睛发绿。
夜晚,他负责守夜。疲惫和创伤让他昏昏欲睡。靠在一棵巨大的、布满气生根的古树下,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在微微震动。不是爆炸,而是一种低频率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
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眼前的景象,血液几乎瞬间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