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1 / 2)

第375章 《宋慈的孢子梦境》

实验室的灯光冰冷而稳定,照在操作台上那几株异常饱满、金中透着一丝不祥暗红的稻穗上。宋慈,这位灵魂来自千年之前、思维却已浸染现代科学的提刑官,正眉头紧锁。

新界元朗的“嘉禾”转基因试验田,连续三起离奇死亡事件。死者皆是当地农户,尸检结果匪夷所思:内脏器官部分纤维化,呈现出类似植物脉络的纹理,并且在胃残留物和呼吸道中,都发现了这种特制稻谷的微小孢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过于浓郁的、带着甜腻腐朽气的稻香。宋慈俯身,凑近观察显微镜下的孢子样本,就在载玻片被灯光烤得微温的瞬间,他感觉鼻腔一痒,似乎有极细微的粉尘被吸入。

“咳咳……”他下意识地直起身,揉了揉鼻梁。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攫住了他,眼前的灯光开始扭曲、拉长,像融化的黄金。实验室的墙壁仿佛在呼吸,微微起伏,那冰冷的金属和塑料表面,竟隐隐浮现出稻秆般的纹路。

“宋博士?你没事吧?”旁边助手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模糊而遥远。

宋慈想回答,喉咙却像是被柔软的棉絮堵住。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需要休息,脚步虚浮地走向旁边的临时休息室。身体接触简陋床铺的瞬间,沉重的黑暗便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吞没。

脚下是坚实的触感,却又带着奇异的弹性。

宋慈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稻田之中。稻穗不是金色,而是一种病态的、流淌着油彩光泽的暗红与惨绿交织,颗粒饱满得近乎炸裂,沉甸甸地压弯了穗头。天空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颗巨大无朋、布满血丝的眼球,冷漠地悬于天际,瞳孔中央是深邃的黑暗,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极虚无。那“眼球太阳”投下的光芒是黏稠的、黄绿色的,将整片稻田染上一层腐烂的辉光。

空气凝滞,弥漫着比实验室浓烈千百倍的甜腻腥气,那是成熟与腐败同时达到极致的味道。风吹过,无数稻穗相互摩擦,发出的却不是沙沙声,而是无数细碎、黏腻的低语,仿佛有亿万生灵在同时咀嚼、吞咽、呻吟。

他下意识地迈开脚步,赤足踩在温湿的泥土上。稻秆在他经过时主动避让,又在他身后合拢,留下一条短暂的通道。他走了很久,久到几乎失去时间概念,这片稻田似乎没有尽头。

突然,眼前的稻海向两侧分开,露出一片空旷之地。景象让他骨髓都冻结了——

那是一座仿照维多利亚时代建筑风格的港督府,然而它的每一块砖石,每一片瓦砾,都是由压缩的、仍在微微搏动的稻谷和菌丝构筑而成。府邸前的广场上,正在举行一场诡异的“丰收祭”。

参与祭祀的,是他在资料图片上见过的,八十年代初的港府高官们。他们穿着笔挺的英式礼服或西装,脸上却带着痴迷狂热的笑容,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司仪的声音尖利扭曲,吟诵着绝非人类语言的祷文,每一个音节都让周围的稻穗兴奋地颤抖。

祭坛的中心,不是牲畜五谷,而是一碗碗蒸腾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米香的白饭。

“赞美丰穰!献我饥馑!”高官们齐声高呼,声音非男非女,如同风吹过空洞的稻壳。他们伸出颤抖的手,抓起大把的稻种,不是播种,而是疯狂地塞入自己的口中、鼻孔、耳洞!

下一刻,令人头皮炸裂的景象发生了。

吞下稻种的高官们,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他们的眼睛翻白,嘴角却咧开至耳根,露出极端满足又极端痛苦的诡异笑容。紧接着,细密、尖锐、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麦芒,如同活物般,硬生生从他们的七窍之中穿刺而出!

眼睛被麦芒刺破,流出混着组织液的脓血;鼻孔、耳道被撑开,探出丛丛麦秆;喉咙深处,更是有无数的麦芒争先恐后地涌出,带着血丝和黏液。他们不再是人,变成了人形与稻禾杂交的、不断增殖的恐怖雕塑。然而,他们仿佛感受不到痛苦,反而在那麦芒穿刺的极致痛苦中,体验到某种扭曲的极乐,身体随着那不存在的“锈歌”节奏,微微摇摆。

宋慈感到一阵强烈的呕吐欲,但在这个梦境中,他连呕吐的权利都没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亵渎生命与理性的场景,理智值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就在这时,一个他魂牵梦绕的身影,在扭曲的稻浪与菌丝缠绕间,缓缓浮现。

是聂宝言。

她依旧穿着那身素雅的白大褂,但材质已变为半透明的、闪烁着微光的菌丝。她的身体轮廓有些模糊,仿佛随时会融入这片菌稻的背景。她的面容平静,眼神却带着宋慈从未见过的、穿透了生死与维度的哀伤与洞察。

“宝言……”宋慈嘶哑地开口,声音在梦境的粘稠空气中几乎传不出去。

聂宝言的菌丝形体飘近,没有温度,却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碎的安宁感。她伸出手,指尖是纤细的、发光的菌丝,轻轻拂过宋慈剧烈跳动的心口。

“宋慈,”她的声音直接回荡在他的意识深处,空灵而清晰,“不要被表象迷惑。丰穰之母……祂要的不是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