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效果截然不同。手术刀上似乎涂抹了某种特制的药剂(是他之前用黑盐、银粉以及几种克制邪秽的中草药调配的),刀锋过处,触手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墨绿色的汁液喷溅,那触手吃痛般猛地缩回,断口处迅速焦黑萎缩。
松本发出一声痛哼,仿佛那刀是割在他自己身上。他惊怒交加地看向宋慈手中的手术刀:“你……你竟然准备了这种东西?!”
“对付秽物,自然要用净垢之刃。”宋慈持刀而立,眼神冷静得可怕。他深知,物理攻击效果有限,必须攻击其核心,或者……毁掉那个“神种”!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保险柜。
松本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咆哮道:“休想玷污神物!”他整个“身体”猛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更确切地说,是下半身的根须支撑着他直立,无数藤蔓如同他的肢体般狂乱舞动,向他扑来。同时,四周墙壁上更多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哀嚎,更多的植物触手从四面八方袭向宋慈。
“阿荣!掩护我!目标是那个保险柜!”宋慈低喝一声,身形如电,在狂舞的触手间穿梭。他的动作简洁高效,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出刀,都精准地斩断最危险的攻击点,手术刀在他手中,成了斩断污秽的圣器。
阿荣强忍着恐惧,利用手枪射击吸引部分触手的注意力,为宋慈创造机会。
办公室内,一场超越常人理解范围的战斗激烈展开。植物蠕动的沙沙声、触手破空的呼啸声、子弹的射击声、松本的怒吼与墙壁人脸的哀嚎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来自深渊的亵渎交响乐。
宋慈如同在暴风雨中穿梭的海燕,一步步逼近保险柜。他身上已多了几道被藤蔓刮出的血痕,火辣辣地疼,但他眼神中的坚定未曾动摇分毫。
终于,他冲到了保险柜前。柜门紧锁,上面布满了扭曲的、如同血管般的植物经络,还在微微搏动。
“滚开!”松本操控着两条最为粗壮的、顶端尖锐如矛的根须,从背后猛地刺向宋慈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宋慈仿佛背后长眼,一个矮身侧滑,同时手腕一翻,手术刀不是斩向根须,而是划向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小皮囊!皮囊破裂,里面准备好的、混合了烈酒和特殊药粉的混合物洒出,被他用刀身一带,猛地拍向保险柜的锁孔!
“嘭!”一声闷响,锁孔处冒起一股白烟,那些搏动的植物经络如同被烫到般迅速收缩。
与此同时,那两条根须刺空,深深扎入了保险柜旁的植物墙壁中。
宋慈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术刀的刀尖狠狠刺入锁芯,用力一撬!
“咔哒!”
伴随着一声机械脆响,保险柜的门弹开了!
刹那间,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凝聚了亿万生灵极致痛苦的精神冲击混合着实质化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潮水般从柜内涌出!整个房间的植物瞬间陷入极致的狂乱,松本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仿佛失去了力量的源泉。
宋慈强忍着大脑被无数针刺般的剧痛和灵魂层面的恶心感,向柜内望去。
那里没有文件,没有金银,只有一个用透明琉璃(或者说,某种类似琉璃的、冰冷的非金属材质)制成的罐子。罐子里,悬浮着一颗约莫鸡蛋大小的“种子”。
它通体呈暗红色,表面布满了不断蠕动、变化的复杂纹路,那些纹路看久了,会让人产生头晕目眩、理智崩溃的感觉。它仿佛一颗微缩的、仍在跳动的心脏,每一次脉动,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意与纯粹的、对生命本身的亵渎。暗红色的光芒,正是由它发出。
罐体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上面用日文和中文写着:
【旧神之种·丰穰之母的恩赐】
【献祭十万生命单位,可结出“神之果”】
而此刻,松本雄一郎,这个半人半植物的怪物,看着被打开的保险柜,看着那颗暴露在空气中的“神种”,脸上的狂怒竟然渐渐化为一种扭曲的、充满怜悯的嘲讽笑容。
“呵呵……哈哈哈……”他笑得枝干乱颤,“宋慈,你打开了它,看到了它,那又怎么样?你以为你阻止了什么?”
他伸出一根已经完全木质化的手指,指向宋慈,又仿佛指向办公室外的整个世界。
“你太天真了!你以为这罪恶始于1945年?不,它远比那更古老!丰穰之母的低语,早已渗透这个世界的根基!”
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刻薄,每一个字都像毒刺般扎向宋慈的理智。
“看看窗外那片土地!看看你们每日赖以生存的粮食!你以为它们是什么?”
松本的脸上露出一种极度亵渎的、混合着狂热与恶意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食过嘅每一粒米,都系丰穰之母嘅卵!”
(你吃过的每一粒米,都是丰穰之母的卵!)
这句话,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在宋慈的脑海中轰然炸响。一瞬间,他感觉脚下的大地不再坚实,周围空气中那甜腻的腐烂气味仿佛无孔不入,甚至自己身体内部,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因为这句话而开始隐隐躁动、苏醒。
恐惧,不再是来自外部的怪物,而是源于内心,源于生存本身最基本的依赖。
宋慈握紧手术刀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苍白。他看着狂笑的松本,看着罐中那颗脉动着的、仿佛在对他微笑的“旧神之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面对的,或许不仅仅是一个疯狂的邪教头目或一项禁忌实验,而是一个早已将触须深入人类文明骨髓的、庞大到令人绝望的……
活着的真相。
办公室内,植物的狂舞渐渐平息,但那种无形的、渗透骨髓的恐怖,却如同瘟疫般扩散开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也压在宋慈的心头。
他知道,战斗远未结束,或者说,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