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天同盟残部所爆发出的决死战意,如同无边黑暗中点燃的一簇微弱的烽火,坚定、悲壮,却又在席卷天地的灾难洪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吞噬、熄灭。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是汇聚了整个世界残留恶意的灾难洪流。魔物嘶吼着,眼中燃烧着毁灭的欲望;不死生物沉默地推进,散发着腐朽与死亡的气息;元素精灵被污染扭曲,化作狂暴的毁灭之源;更有各种由纯粹的负面能量——绝望、憎恨、恐惧——凝聚而成的无形无相、却更加恐怖的怪物,在虚空中尖啸。它们如同无边无际的、污浊粘稠的潮水,一波又一波,永无止境地疯狂冲击着同盟最后那道单薄的防线。
营地外围那些由凌虚子、墨玄等人耗尽心力布下的防御阵法,在坚持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后,便在连绵不绝的狂暴攻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最终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破碎,化作漫天飘散的光点!接下来的,是残酷到令人窒息、毫无花巧的肉搏血战!
鲜血,瞬间成为了这片灰败死寂之地最刺眼的颜色,将地面浸染得一片泥泞暗红。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器四处飞溅,怒吼声、兵刃碰撞的刺耳锐响、临死前的凄厉惨嚎、法术爆裂的轰鸣……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谱写成了一曲用生命与灵魂演奏的、最为悲壮惨烈的战歌。
每一个人,都在透支着自己的生命本源和最后的潜力。
岳山不顾胸前那道几乎可见骨头的狰狞伤口再次崩裂,狂吼着再次催动已然濒临崩溃的磐石体,古铜色的皮肤下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他如同怒海狂涛中最后一块不肯屈服的礁石,死死顶在战线的最前方!每一次挥动那柄门板般的巨斧,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将冲上前的魔物成片地劈碎、砸飞!但他每挥出一斧,身上的伤口就多裂开一分,鲜血如同小溪般流淌,他的脚步开始踉跄,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
狄烈指挥着南疆残存的部族战士,且战且退,试图利用地形进行最后的周旋。他们悍勇依旧,毒蛊、巫术与悍不畏死的近身搏杀结合,给怪物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但身边的同伴依旧如同被收割的稻谷般不断倒下,防线被压缩得越来越窄。
裕亲王早已丢掉了亲王的矜持,华贵的袍服上沾满了血污,他手持一柄龙泉宝剑,剑法精妙,每一剑都直指要害,但剑势已不复之前的凌厉,额头上满是汗水,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凌虚子道袍破损,拂尘上的银丝已断了大半,他不断施展着各种威力强大的道术,雷法、火符如同烟花般在怪群中炸开,但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法力已近枯竭。
苏小婉的剑光依旧如虹,但剑势已不如最初那般圆转如意,带着一丝勉力的滞涩。她洁白的衣裙上溅满了暗红色的血点,如同雪地中绽放的红梅,凄艳而决绝。灵力近乎枯竭的虚脱感阵阵袭来,她只能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在支撑。墨玄身边最后几具珍贵的机关傀儡也已在自爆中化为碎片,他只能依靠提前布置的、威力有限的符文陷阱进行阻滞,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阿箼的本命蛊虫死伤惨重,与她心神相连的痛楚让她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但她依旧咬牙催动着剩余的毒虫,进行着徒劳却不肯放弃的撕咬。
他们且战且退,防线不断收缩,每一步后退都踩在同伴的尸体和鲜血之上。最终,活着的人被压缩到了以依旧昏迷不醒的沈渊和那艘即将完工、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定海神舟”为核心的、直径不足百丈的狭小区域。
伤亡已经无法统计,还站着的人不足最初的三成,且个个带伤,精疲力尽。绝望的气息,如同最冰冷的毒雾,开始无声无息地侵蚀着每一个人的心灵。看着周围依旧望不到尽头的怪物狂潮,一种无力回天的悲凉感在弥漫。
然而,那高踞于九天之上、冷漠注视着这一切的污染天道,似乎觉得这还不足以彻底碾碎这些蝼蚁的意志。它要确保万无一失,要将这最后一丝可能威胁到它的“变数”连同其承载的希望火种,从根源上、从规则层面,彻底地、干净地抹除!
就在联军残部凭借最后一口不屈之气,苦苦支撑,眼看就要被那无穷无尽的怪物海洋彻底吞没的最后一刻——
异变,发生了!
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世界本源的诡异变化,骤然降临!
首先是失声。
并非声音消失,而是仿佛有一种超越了一切感知范畴的、至高无上的规则力量,强行介入,剥夺了“声音”这一概念在此地存在的根基!所有的声音——怪物疯狂的嘶吼咆哮、兵器激烈的碰撞交击、法术爆裂的轰鸣、垂死者最后的哀鸣、甚至包括每个人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血液流动的声音——在这一刹那,全部消失了!不是听不见,而是它们“存在”的本身,被某种更根本的力量强行“否定”了!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绝对死寂、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静默之中!
紧接着,是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