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笼中鸟(2 / 2)

苏沅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茶影,语气轻得像夜色里的风:“你说你身不由己,其实我也一样。”

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杯沿,眼底漫开一层怅然,褪去了贵妃的骄纵与锐利,多了些少女的真切向往:“我自小在边疆长大,跟着父亲骑马射箭、巡关守隘,草原的风、雪山的雪,还有将士们的呼喝声,才是我熟悉的日子……虽然我十八般武艺不算精通,却也能弯弓射狼、挥剑斩棘,从不是困在宫墙里、只懂描眉画鬓的模样。”

“可现在呢?”她抬眼望向窗外,宫墙巍峨,将漫天星月都挡得严严实实,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入宫不过数月,却觉得像过了好几年……每日对着这四方天地,应付不完的试探、猜不透的人心,连喘口气都要小心翼翼,这身宫装勒得人难受,宫里的规矩磨得人烦躁,我一点都不适应。”

段迁静静听着,烛火映在她眼底,能看到那片藏不住的、对自由的渴望,像边疆草原上肆意生长的野草。

他忽然想起她曾说过的边疆趣事,想起她谈及手抓羊肉时的鲜活,才惊觉眼前这位明艳张扬的贵妃,本就不属于这深宫牢笼。

“我真盼着能早早结束这一切……”苏沅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恳切,“我想回到边疆,不用再管什么朝堂争斗、后宫算计,只骑着马迎着风,看遍雪山草原,那才是我想要的日子。”

她说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轻轻舒了口气,转头看向段迁,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你说,这样的日子我还能等到吗?”

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同是身不由己,一个困于权力泥潭,一个缚于深宫牢笼,此刻竟在彼此的倾诉里,找到了一丝难得的共鸣。

段迁看着她眼底的向往,心头微动,那句到了嘴边的“难”,竟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烛火映在他眼底,褪去了所有阴柔与算计,只剩从未有过的郑重。

他抬眼望向苏沅,目光灼灼,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会的。”

“等一切事了……”他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会帮你铺路——说服陛下放你归乡,扫清所有阻碍,没人再能把你困在这深宫牢笼里。”

他顿了顿,喉结微动,补充道:“卫家会安稳无虞,朝堂会再无牵制你的力量,你想回边疆骑马、看雪山草原,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我都帮你实现。”

这承诺太过沉重、太过笃定,在寂静的殿内荡开,震得苏沅微微一怔。

她望着段迁眼底的认真,没有半分玩笑,没有一丝算计,只有纯粹的坚定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她忽然想起,眼前这人是踩着尸山血海爬上权力顶端的九千岁,是人人忌惮的权谋高手。

可此刻,他却给了她一个关于“自由”的承诺——一个他自己都未曾拥有,却愿为她争取的东西。

段迁见她失神,喉结又动了动,声音放柔了些,却依旧带着那份郑重:“我说的话算数。”

烛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那份始于算计的合作,那份因共鸣而生的默契,在这一刻悄然升华为一份沉甸甸的承诺,将两个身不由己的人更紧地绑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