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吃醋(2 / 2)

“我知道是为了什么。”他打断她,往前挪了半步,酒气混着他身上惯有的墨香漫过来,“可我看着他盯着你领口的翡翠扣,看着你笑的时候他眼睛都不眨,我就……”

他没说下去,只低头盯着地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苏沅忽然想起白日里的细节。

梅如故打翻松井酒杯时,袖口的脂粉蹭了对方一身,那时她只当是故意搅局,此刻才懂,那笨拙的动作里藏着多少按捺不住的在意。

她忍不住笑了,伸手想去碰他的脸,却被他反手攥住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酒后的灼热,力道却控制得极好,没捏疼她。

“那枚翡翠扣,”他喉结动了动,“你说是嫁妆……”

“那不是说给你听的吗?”苏沅挑眉,故意逗他,“难不成梅老板没听懂戏文里的双关语?”

梅如故猛地抬头,眼里的迷茫瞬间被点亮,像黑夜里突然燃起的火把,“你说……”

苏沅凑近他,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衣襟,“能让我用火药换胭脂的人,这江州城里,除了梅老板,还能有第二个?”

他的呼吸顿了顿,攥着她手腕的手忽然松了,转而轻轻环住她的腰,动作生涩得很,像第一次学戏的伶人,连手该往哪放都不知道。

“我不该喝那么多酒的。”他埋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也不该翻后墙进来,像个登徒子。”

后墙的青苔蹭了他一袖,此刻沾在她的寝衣上,凉丝丝的。

苏沅摸着他后背的褶皱,那里还残留着宴席上被火燎过的焦痕——他掀翻火盆时,定是离得太近了。

“你该早点来的。”她轻声道,“我卸钗环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忽然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她能感觉到他在发抖,像那日在暖房外捧着野兰时一样,只是这次抖得更厉害,仿佛要把这些日子藏着的担心、醋意和不敢说出口的在意,都通过这个拥抱倾泻出来。

“明日我让木匠把后墙的梯子修得牢些。”他忽然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下次想来见你,就不用怕摔着了。”

苏沅被他逗笑了,伸手抚过他额前的碎发,那里还沾着片小绒毛,像是从暖房带出来的兰草絮。

“梅如故。”她仰头看他,月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你知不知道,戏文里的醋意,都是藏不住真心的?”

他没回答,只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动作轻得像落雪,却烫得她心尖发颤。

窗外的墨兰不知何时又落了片花瓣,飘进窗棂落在枕头上,像个温柔的见证——那些在宴席上强压的醋意,那些翻后墙时的莽撞,那些酒后说不出的在意,原来早就把“没说破”的窗纸,浸得透透的了。

“水凉了。”苏沅轻声道。

“我再去换一盆。”梅如故松开她,转身时脚步还有点晃,却不忘顺手将她散落在床尾的旗袍叠好,抚平上面被酒液溅过的痕迹。

铜盆再次被端进来时,水里飘着两朵墨兰。

他笨拙地替她绞毛巾,水珠滴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却让她想起白日里他擦过她下颌的指尖。

“松井的人都押进大牢了。”苏沅忽然说,“账本上的航线,尹承说能找到他们的老巢。”

“我让人把《驱倭寇》的戏词改了。”梅如故的指尖擦过她的虎口,那里还有握枪留下的薄茧,“等荡平了巢穴,就唱给你一个人听。”

苏沅望着他眼底的认真,忽然觉得那些没说破的话,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情意,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来得笃定。

就像此刻飘在水上的墨兰,根虽不见,却早就在看不见的地方,缠成了彼此都离不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