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如故替她擦完手,正要将铜盆端走,手腕却被轻轻拽住。
苏沅的指尖搭在他的脉门上,温热的触感像暖房里刚抽出的兰芽,带着怯生生的试探。
他猛地回头,撞进她漾着月光的眼底——那里没有了往日的锐利,也没有了宴席上的伪装,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柔。
“梅如故。”她轻声唤他,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他喉咙发紧,反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指纤细,掌心却有层薄茧,是常年握枪留下的印记,此刻被他紧紧攥在掌心,像握住了乱世里唯一的安稳。
“我……”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她踮起的脚尖打断。
唇瓣相触的瞬间,梅如故浑身一僵。
她的吻很轻,带着墨兰的清冽和刚擦过的胰子香,像羽毛拂过心尖,却烫得他指尖发麻。
他下意识地将她往怀里带,另一只手笨拙地托住她的后颈,动作生涩得像初学戏的小生,连呼吸都忘了调匀。
苏沅闭着眼,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比军校的鼓点还乱。
她微微侧头,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才抵着他的额头轻声笑:“戏文里的亲吻,都这么慌乱吗?”
他额头的冷汗蹭在她脸上,带着酒后的灼热。
“我没演过这个。”他哑着嗓子说,指腹轻轻摩挲她的唇角,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从前唱《西厢记》,都是假的。”
“那现在呢?”
“现在是真的。”他说得笃定,眼底的红血丝在月光下格外清晰,“皎皎……”
他试着叫她的名字,舌尖像沾了蜜,“皎皎。”
她笑起来,眉眼弯成了月牙:“再叫一声。”
“皎皎。”他低头,又吻了吻她的眼角,那里有颗细小的泪痣,“皎皎。”
一声声,像在戏台上念白,却比任何唱词都恳切。
苏沅忽然想起他在暖房里说“墨兰在暗处开得最香”,原来有些情意,藏得再深,也会在某个月光正好的夜里,忍不住绽出最烈的花。
梅如故将她抱得更紧,她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不是因为酒意,而是因为此刻的真实——没有伪装,没有试探,只有两个在乱世里浮沉的人,终于敢把彼此的名字,刻进心跳里。
“那盆墨兰……”他忽然说,“明日该浇水了。”
“嗯。”
“后墙的梯子,我让木匠天亮就来修。”
“好。”
“倭寇的老巢,我陪你一起去。”
苏沅侧头看他,月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好。”她伸手,指尖划过他的眉骨,“但今晚,什么都别想。”
梅如故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不想了。”他说,“只想看着你。”
此刻,两人相拥无言,情意静静地流淌在周边。
“外边的软榻太窄了。”她忽然贴着他的耳朵说,热气拂过耳廓,烫得他脖颈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