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军阀(2 / 2)

尹承脸色一白,还想争辩,苏沅已扬手要唤卫兵。

就在这时,一道清润的男声插了进来:“闻大小姐息怒,尹先生也是一片赤诚。”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梨园老板梅如故摇着折扇从屏风后走出。

他穿件月白长衫,袖口绣着暗梅,眉眼间带着股书卷气,说起话来却字字见骨:“尹先生的改革蓝图,缺了三样东西——扎根乡土的根基,平衡派系的手腕,以及……直面鲜血的勇气。”

他走到尹承面前,折扇轻点桌面:“开放商埠?南方军防的军火通道正靠港口走私维持,你动了这条路,明天就会有十个团围了你;整顿金融?那些军阀的私库早塞满了外币,你想让他们把银子吐出来?”

尹承气得发抖,涨红了脸,却什么也反驳不出来。

梅如故笑了笑,目光扫过台上正唱到“山河破碎风飘絮”的戏文:“改革不是画图纸,是要在刀光剑影里找出一条缝,让光透进来,尹先生的光太亮,容易烧了自己,也照瞎了旁人。”

苏沅这才真正抬眼打量他,这人站在喧闹的梨园里,像幅淡淡的水墨画,说出来的话却比军阀的枪子还锋利。

原剧情中梅如故是北方军阀派过来的暗探,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在江州伪装成梨园老板三年,想要与南方军阀谈合作,结果却在谈判前夕被倭寇杀害。

苏沅端起茶杯,朝他举了举,“梅老板倒是看得透彻。”

卫兵领命上前时,尹承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沅一个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

他攥着报纸的手青筋微跳,终究还是跟着卫兵出了梨园,背影里透着几分不甘。

喧闹散去些,台上的戏正唱到中场,花旦水袖一甩,露出腕间点翠镯子,在灯光下闪着幽光。

梅如故摇着折扇,目光落在那镯子上,慢悠悠开口:“这出《霸王别姬》,世人总叹虞姬刚烈,却忘了她剑挑帐帘时,帐外的楚歌早已唱透了军心。”

苏沅指尖叩着桌面,接话道:“梅老板是说,破局的关键不在硬拼,而在看穿人心?”

“闻大小姐聪慧。”梅如故折扇轻合,指向台下角落里一桌客人,“您瞧那几位,穿的是绸缎,佩的是玉佩,却总往后台瞟——他们爱的哪里是戏,是戏里能让他们暂时忘了枪炮的安稳。”

他顿了顿,又道,“就像这梨园的梁,看着是木头撑着,实则每根都得嵌进墙里,差一分便会塌。”

苏沅眯起眼,她懂他的意思。

军阀派系就像这梨园的梁,表面各立门户,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想推动改革,就得像嵌梁入墙般,找到彼此能共存的支点。

“梅老板这园子,倒是藏着不少学问。”她端起茶杯,热气模糊了眉眼,“我听说,前阵子有批西药想从港口进来,被卡在了关卡?”

梅如故闻言,指尖在扇面上轻轻敲了敲,扇面上画着几枝寒梅,梅枝瘦硬,却在雪地里透着劲。

“药是好东西,能救命,只是关卡的人,眼里有时只看得见‘利’,看不见‘命’。”他抬眼,笑了笑,“不过闻大小姐若是有法子,让他们觉得‘救命’比‘谋利’更稳当,这药自然就能进来了。”

台上的虞姬正舞剑,剑光如练,映得梅如故眼底也似有光闪动。

苏沅忽然明白,这看似只懂风花雪月的梨园老板,心里装着的,恐怕比她这位军阀大小姐,更清楚这乱世的病灶在哪里。

“改日,倒想请梅老板去我那闻府,赏赏我新得的几盆墨兰。”苏沅放下茶杯,语气里带了几分认真,“听说墨兰喜阴,却偏在暗处开得最香。”

梅如故拱手:“固所愿也。”

戏还在唱,锣鼓声里,两人没再多言,却都明白,有些话已借着戏文、借着园子、借着一盆未开的花,说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