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时来的?”沈暄和转身,眼底添了几分惊喜。
“从他们踹门时就在这儿了。”苏沅指尖轻轻点了点旁边的粮筐,“我原以为你会让人把他们赶出去,或是辩白米里没沙,没想到你先提后堂的沙砾,又拿沙色做比对——既没失了和气,又让旁人一眼看出他们是无理取闹,这心思倒是巧。”
她抬眼看向他,目光亮得像淬了光:“而且你提‘官督民销’,既点破了粮行有官府背书,又没把话说死,给他们留了退路,也免得他们狗急跳墙在店里撒野,既护了客人,又护了铺子,倒是周全。”
沈暄和被她夸得面颊泛红,伸手拂去她鬓边沾染的一点米糠,笑道:“原是被你看了场好戏。”
“是场好棋。”苏沅仰头看他,嘴角弯起,“赵珩想借这点事搅乱你的生意,怕是没想到你三言两语就拆了局——看来往后,该担心的是他才对。”
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像在说自家最厉害的人。
沈暄和握住她的手,指尖温温的:“有你在,我自然不怕。”
阳光透过粮行的窗棂落在两人身上,连空气中的米香,都添了几分甜意。
苏沅反手握住他的指尖,指尖轻轻蹭过他指腹——那是常年翻账册、点算盘磨出的薄茧,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她抬眼看向粮行外的日头,笑道:“原是顺路来给你送些点心,倒撞上这出。账忙完了吗?忙完了去后堂尝尝,是西街‘福瑞斋’新做的松子糕。”
沈暄和顺势松了手,对掌柜交代了句“余下的账傍晚再核”,便引着苏沅往后堂走。
后堂清雅,靠窗摆着张梨花木桌,苏沅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雪白的松子糕透着淡淡的松仁香,她拣起一块递给他:“刚出锅的,还温着。”
沈暄和咬了口,清甜不腻,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倒是消息灵通,知道福瑞斋今日出新糕。”
“昨日路过听见伙计说的。”苏沅也拿起一块,忽然想起什么,抬眼道,“赵珩这几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沈暄和放下糕点,指尖轻叩桌面,“兵来将挡便是,他若只敢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苏沅笑起来,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说起来,我倒有个法子,能让他短期内不敢再找和记的麻烦。”
沈暄和好奇:“什么办法?”
“三皇女那边,近日怕是自顾不暇——二皇女正借着宗人府的由头排查她安插的眼线。”苏沅声音压得低了些,“赵珩是三皇女的左膀右臂,这时候若让他知道,三皇女连自己人都护不住,他哪还有心思来盯你?”
沈暄和何等聪明,立刻明白过来:“你是说,让他知道三皇女眼下的难处?”
“嗯。”苏沅点头,“不必刻意去说,只需让他府里的人‘无意间’听闻些风声——比如宗人府昨日查抄了哪个眼线的住处,又或是陛下私下斥责了三皇女几句。赵珩向来务实,见靠山不稳,自然会先顾着自家主子,哪还敢分心来找你的茬?”
她说话时,眼尾微微上挑,像只得了趣的狐狸,沈暄和看着她眼底的光,心里发软:“还是你想得周全。”
“跟着你学的,借势而为。”苏沅捏了捏他的指尖,语气带了点玩笑,“你且看着,不出半月,赵珩该忙着应付自己的麻烦,没空来找你闹事了。”
他弯唇笑了,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的阳光斜斜落在他脸上,将他眉眼间的笃定映得格外清晰。
苏沅低头咬了口松子糕,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她知道,沈暄和从不是只会守着粮行的温吞商人,他的聪明藏在温和里,正如她的算计藏在从容中。
这样的两个人,并肩站着,再乱的局,也总能一步步踏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