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南市到安阳县,没有直达的航班,只能先飞到邻近的市,再转乘汽车。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窗外的景象从高楼林立,逐渐变成了低矮的平房和连绵的农田。路况颠簸,车里混杂着汗味和尘土的味道。
林羽靠在窗边,神色平静,听着邻座的大叔用方言高声聊着家里的猪又涨了多少价。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乡土气息,曾是他生活里的全部。
可现在,他心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寂静。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男人的照片。张涛,二十七岁,孙长空的亲外甥,名下有几家娱乐会所,平日里仗着孙长空的势,行事张扬。
照片上的他,梳着油头,笑容轻浮,眼里带着一种被惯出来的傲慢。
就是这个人,带着他的人,踏进了自己老家的院子,对着自己相依为命的父亲,笑脸相迎,言语试探。
林羽关掉手机,闭上眼。
那股在医院里升起的杀意,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像一坛陈年的烈酒,沉淀得愈发醇厚、浓烈。
……
安阳县城很小,一条主干道从东到西,就能看到头。
林羽没有直接回几十里外的石桥镇,而是在县城的汽车站下了车。
他找了一家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小旅馆,开了个房间。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白色的床单洗得有些发黄。
他把背包扔在床上,拿出手机,点开秦雅发来的资料。
安阳国际大酒店,302套房。
这是县城唯一一家挂星的酒店,也是张涛一行人落脚的地方。
林羽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出了旅馆。
下午四点多,县城里很悠闲。路边有下棋的老人,有追逐打闹的小孩,还有骑着三轮车慢悠悠叫卖的商贩。
一切都和记忆里一样,缓慢而安详。
安阳国际大酒店就在主干道上,很好找。酒店门口停着几辆黑色的轿车,车牌号和秦雅资料里的一模一样,车身上还沾着从乡下带回来的泥点。
林羽看了一眼,走进了酒店对面的一个小饭馆。
“老板,一碗牛肉面。”
“好嘞!”
饭馆里人不多,老板很快就把面端了上来。
林羽慢慢地吃着面,目光却一直落在对面酒店的大门上。
他在等。
等天黑。
有些事,适合在夜里做。
……
晚上八点。
安阳国际大酒店二楼的“帝王”包厢里,酒过三巡,气氛正热烈。
张涛满脸红光,端着酒杯,大着舌头对身边的一个手下说:“小六,你今天表现不错!看到那老头没?一听咱们是从江南市来的,是林羽的朋友,那腰杆都快弯到地上了!哈哈!”
被称作小六的黄毛青年谄媚地笑道:“还是涛哥您有办法!兵不血刃,就给那小子一个下马威!我估计他现在正吓得哆嗦呢。”
“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走了狗屎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另一个光头大汉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敢跟我舅舅作对,不知死活!”
张涛很享受这种吹捧,他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我舅说了,龙卫那边打了招呼,暂时不好动他。但咱们可以敲山震虎嘛!他不是在乎他那个老爹吗?咱们就去‘拜访’一下。今天送茶壶,明天……就可以送点别的东西了。”
“涛哥高明!”
“哈哈哈,来,喝酒!”
一群人哄笑起来,包厢里充满了乌烟瘴气。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包厢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并没有关严,留着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而门外,林羽已经站了很久。
他听清了里面的每一句话。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深处,那片沉静的寒潭,彻底冻结。
他没有敲门。
抬起脚,对着门锁的位置,轻轻一踹。
砰!
一声巨响。
价值不菲的实木门板,像是被攻城锤撞上,门锁处整个爆裂开来,整扇门轰然向内倒去,重重地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碎屑四溅。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醉意醒了大半,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门口的烟尘中,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谁他妈……”
离门口最近的光头大汉刚骂出半句,声音就戛然而止。
他看清了来人的脸。
那张脸,他们今天下午还在照片上反复研究过。
林羽!
张涛手里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脸上的醉意和得意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惊恐和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