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沉默了片刻，黑暗中传来他轻轻摩挲手指的声音，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我？” 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声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大概是个……试图在巨兽脚下偷生的可怜虫吧。或者说，一个醒悟得太晚，想抽身却发现已经陷得太深的傻瓜。”
他身体微微前倾，我能感觉到他目光的重量，即使看不见。
“天铭，你以为我当年为什么急着带你三婶和瑶瑶来港市？真的只是因为这边生意机会多？”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痛苦和悔恨，“是因为我发现了些东西，一些……关于集团资金流向的，极其不对劲的东西。我向你爸暗示过，但他那时太自信，或者说，他可能也没意识到那背后的东西有多可怕。”
我的心猛地一沉。父母的车祸……
“我没你二叔那么有种，也没他那身本事。” 三叔的语气带着自嘲，“我害怕了。我想着，躲远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就能平安无事。但我错了，天铭，大错特错。只要你还在这个游戏里，哪怕你只是想缩在角落，也会有人逼你站队，或者……直接把你清出棋盘。”
“所以他们对你下手了？” 我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扣住了沙发的老旧绒布。
“压力，无处不在的压力。” 三叔的声音透着一丝后怕，“生意上的莫名打压，账户的异常审查，甚至瑶瑶在学校都差点出‘意外’……我这才明白，我所谓的躲藏，在他们眼里不过是透明的笑话。原本我不想，也一直避免……把你也拖进来。”
“但你现在还是把我拖进来了。” 我冷静地指出。
“因为情况变了！” 三叔的语气陡然激动起来，又猛地压低，“你二叔动了！要插手公司事务！这意味着平衡被打破了，丞相那边肯定会有大动作！而你，天铭，你也不再是那个他们可以忽略的人了！你查到了麦伦资本，你甚至摸到了港市！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子弹，一字一句击中我。
“我必须告诉你我知道的，也必须知道你到底查到了哪一步！” 三叔喘着气，“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天铭！告诉我，你为什么来港市？你到底在找什么？”
黑暗中，我迎着他虽然看不见却无比急切的目光，脑中如同风暴过境。
三叔的恐惧是真的，他的处境很可能是真的。但他的目的呢？仅仅是自保和提醒？还是想从我这里套取信息，甚至……利用我作为他换取安全的筹码？
我缓缓靠回沙发背，声音在狭小的暗室里显得异常平静。
“三叔，” 我说，“告诉我，关于你身边的陈律师，关于丞相在港市的触手，你知道的一切。”
“然后，我们再谈谈，我手里的东西。”
窗外，港市的夜依旧喧嚣，但这间昏暗的陋室，却仿佛成了风暴眼中最寂静，也最危险的博弈场。
我必须在这绝对的黑暗和亲情的迷雾中，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