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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仙骸带煞(2 / 2)

凝聚了整座泥驼城无数病气死气、被阵法催化扭曲的血煞之力,如同决堤的血海,狠狠撞上寒玉车那层流转冰晶纹路的无形气墙!霎时血光冲天炸散,将整座破庙染成一片地狱景象!血色的冲击波贴着车身横扫而过,吹起洛云归鬓角几缕散落的青丝。

寒玉车如礁石岿然。冰寒气壁只是微微一闪,便将那足以将筑基修士瞬间化为脓血的污秽狂流尽数冻结、碾碎,消散于无形!污秽的冰屑混杂着腥臭的蒸汽在车窗外飘散。

然而冲击虽被轻易挡下,那弥漫开的污秽气浪中蕴含的、源自泥驼城万人绝望哀鸣的灵魂诅咒,却如同跗骨之蛆,穿透冰冷气壁的封锁,丝丝缕缕地钻了进来!

车内瞬间弥漫开一股令人魂魄沉沦的“臭”。不是凡俗的腥臊,而是无数冤魂在疫病痛苦中挣扎死亡、精血被邪法反复熬炼、最终化作污浊养料的绝望气息!浓稠如墨的灵魂毒瘴!

“啾——!”洛云归肩头的青珏鸟发出一声短促尖锐到变调的哀鸣!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小小的身体猛烈痉挛,蓬松的青色羽毛瞬间失去光泽,如同被无形的剧毒侵蚀!它小小的脑袋深深埋在胸前,连抬头的气力似乎都被这恶臭抽干,如同窒息般猛烈抽搐!

洛云归猛然侧首!视线钉在暖玉髓榻上——沈沧澜胸口冰层裂纹间钻出的那些赤红触须在血雾钻入的刹那骤然活跃百倍!疯狂扭动着捕捉那剧毒的魂瘴!每一次扭曲舞动,冰层下的沈沧澜脸色便诡异地红润一分,连带着胸口那枚邪晶的轮廓都在微光中变得更加凝实,如同贪婪的魔物正在痛饮珍馐!

那万年不变的冰封面庞,终于凝出一丝真正意义上、如同刮骨寒芒般的厉色!这厉色非是对敌,而是因为这具由她亲手带回的尸体中,那原本微弱、被她玄冰之力压制的某种东西,竟被这城外邪阵引动……蠢蠢欲动?!

洛云归冰冷的目光骤然转向车外那破庙!那庙中法阵的邪光与沈沧澜身上异变的呼应,那疯狂抽取满城生灵痛苦的污血法珠,如毒刺扎眼!

“你……”

那冰封万载般的唇第一次微微开启,一个毫无情绪波动的单字吐出,四周的空气温度却陡然剧降!

“……找死!”

“噗——!”

破庙之中!

悬浮在婴胎头骨油灯之上的那枚扭曲血晶法珠,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隔空攥住!

连带着它下方整个散发着恶臭和邪光的法阵一起!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冰水浇在烧红烙铁上的闷响!整个法阵连同那枚核心血珠,连同那些燃烧着惨绿幽火的婴胎头骨灯盏,像捏碎了一个腐烂的水泡般,在刹那间被凝固、压缩、再被极致冰寒的玄冥伟力从最细微的分子层面彻底粉碎、瓦解!

猩红粘稠的血光、惨绿色的磷火、污浊的骨肉碎末、那些扭曲挣扎的无形血丝……一切的一切,连同那座堆砌着腐骨血肉的阵眼,如同时间定格般凝固在半空!下一秒,化作无数细微到极致的冰粉,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灰红交杂、带着浓烈腥气的冻血尘埃之雨。

泥驼城深处那巨大的黑色石殿内。盘坐于血云蒲团上、正在全速收敛魔气煞元的司徒厉,身体猛地剧震!枯槁青黄的脸色瞬间惨白如死人!一口粘稠乌黑、还带着丝丝缕缕挣扎扭曲的黑红魔血如同箭一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啪嗒!”一声轻响。悬在他腰间,一块用自身魔血精魂炼制的命魂符牌,毫无征兆地碎成了三块,掉在冰冷石板上。

司徒厉布满血丝的猩红眼珠瞪大到几乎撕裂眼眶!瞳孔瞬间缩成针尖,里面倒映着自己破碎的本命魂牌,以及……那瞬间抹掉自己辛苦祭炼、连接泥驼城疫气血魂核心法阵的……冻绝万物的恐怖意志!

那寒玉车里坐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念头刚起,石殿坚硬的黑色墙壁之上,一处角落的阴影如同水波般诡异地扭曲了一下。

一只手!

一只冷白修长,指节分明,如同最精良的白玉雕琢而成的手!从那虚无的阴影里平平伸出,悄无声息,却带着冻结时间和空间的绝对寒意!距离司徒厉后心尚有三尺之遥,那指尖凝聚的一点纯到极致、如同冰魄核心般的霜白光晕,便已触碰到他仓惶凝聚的血魔护身煞气!

“嗞啦!”一声轻响!如同滚油泼雪!

司徒厉周身浓郁粘稠的血煞之气在接触到那点冰魄光晕的瞬间,连抵抗都未形成,便哀鸣着蒸腾湮灭!

那手轻描淡写、如同拂去衣上灰尘般,对着司徒厉僵硬的后背轻轻一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司徒厉猛地挺直了身体!脖颈以一个不可能的僵直角度向上梗起!脸上的惊骇、绝望、扭曲彻底凝固!他周身狂暴汹涌、试图逃逸的血魔真元,连同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血液神魂……在触及到那指尖冰魄核心光晕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终极冰狱!

无声无息。

甚至连死亡的涟漪都未曾荡开。

司徒厉僵直的身体表面,一层极薄却至为瑰丽的深蓝冰晶,从后心那一个点,如同瞬息覆盖大地的寒潮般蔓延开来!皮肤、血肉、骨骼、猩红的眼珠……连同他最后一丝惊骇欲绝的灵魂波动,都在瞬息间被这来自太初的极致寒意冻结、封存、抹杀了一切存在的痕迹!

化作了一尊栩栩如生、散发极致寒气的……人形冰雕!

石殿依旧幽暗。

一道玄衣身影如同墨晕般,在司徒厉冰雕前方的阴影里,由淡转浓。

洛云归站在那具冰冷的雕塑前,玄袍拂过地面不存在的微尘。她未看身后冰雕一眼,目光落在石殿中央,那里一根粗大的石柱上,布满了无数被利器划出的暗红扭曲咒文。在这些密密麻麻如同疯人呓语的暗红咒痕中,三个刻痕尤新、笔划深重扭曲、散发着铁锈般污秽怨毒之气的名字被一股无形力量强行抹平,如同被橡皮擦掉。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柱子上消失的名字,嘴角那抹尚未完全敛去的寒意似乎更浓了一分。

泥驼城深处,一座废弃的土地庙后院。一株枯死的歪脖子老槐树下。寒气无声笼罩。

洛云归一步从虚无中踏出,玄袍垂落。

肩上,那点青色似乎被司徒厉骤然冻结的气息彻底抽走了所有的生气,整只鸟都蔫了,小小的身体紧紧贴在洛云归冰凉的颈侧,细小的绒毛随着轻微的呼吸起伏,像一片随时会熄灭的青灰叶脉。

幽冥寒玉车就在她身后安静地滑行过来。

她正欲走向车厢。

“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如同直接在神魂深处响起的高频震颤,毫无征兆地从车厢内激荡而出!

洛云归脚步猛然顿住!冰冷的视线如寒电般射向寒玉车!

暖玉髓长榻之上!

沈沧澜胸口那处被戮绝剑意贯穿、之前冰层裂开、无数赤红血丝冒头的位置!覆盖其上的幽蓝玄冰如同被一股来自内部、恐怖无形巨力狠狠锤击!蛛网般的冰裂纹瞬间布满整个胸膛区域!那裂纹深处,无数比之前更粗壮、如同赤红烙铁灼烧出的筋脉般的血纹猛烈扭动!

“嗤!!”

一声仿佛冰层被强酸腐蚀穿透的轻微异响!一滴暗红如灼融晶浆、带着难以言喻的邪异生命感的黏稠血珠,竟硬生生地从那裂纹最密集处、强行撕裂了薄弱的玄冰壁障,艰难地……挤了出来!

这滴血,比之前任何一滴都要大!更要命的是,它在接触寒玉车内部空气的刹那,竟如同嗅到血腥的嗜血凶虫,猛地搏动了一下!其上散发出的混乱暴虐、渴求一切的疯狂意念,混合着刚刚在泥驼城被强行吸纳的、无数污秽病气魂瘴的腐臭味道,如同粘稠的毒液,瞬间弥漫整个车厢!

“唧——!”

肩头的青珏鸟猛地发出一声充满极致惊惧的短促锐鸣!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穿,剧烈一颤!从她肩上滚落下来!幸好洛云归反应极快,垂下的玄袍袖口如同黑云般一卷,将那团小小的、仿佛被瞬间抽走所有温度的青影轻轻裹住,才未让它直接摔在地上。

那滴暗红血珠静静悬浮在幽蓝的冰层表面,下方是沈沧澜缓慢跳动的心脏轮廓。血珠搏动着,如同活着的毒虫卵。

洛云归低头,冰冷的视线落进袖口。青珏鸟小小的身体在她玄袍袖底微弱抽动,温热的生命力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速流逝。粘着污血泥泞的绒毛迅速变得暗淡湿冷。

它被那抹破冰邪血的气息……污秽了灵源!

洛云归猛地抬眸!那万年冻结的眼底深处,一丝真正的冰蓝色厉芒如同雪峰倒映的寒日,轰然炸裂!厉芒所向,是车厢内悬浮的那滴邪异血珠,更是血珠之下那具正悄然蜕变的……躯壳!

袖中纤指悄然攥紧!

沈沧澜胸膛幽蓝玄冰寸寸崩裂的脆响还在回荡,那滴暗红血珠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牵动满室腥甜污浊。

突然!那滴悬停的血珠搏动一滞!

仿佛被冥冥中更恐怖的存在锁定。滴溜溜打着颤,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嘶啦——!”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从洛云归拢起的玄袍袖底传出。

那滴血珠瞬间化作一道灼热赤芒,如同活物般狠狠冲向沈沧澜胸口!它没有试图钻透冰层,而是诡异地……贴附在冰裂缝隙之上。血色流光沿着那些蛛网般的冰纹疯狂蔓延!速度快得惊人!

幽蓝玄冰的表面霎时布满了细密交织、如同无数条赤红熔岩在冰原上奔腾的灼热脉络!整个胸口的冰层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层深处,那颗被封于玄冰和戮绝剑意死牢中的心脏轮廓的跳动……陡然加快!变得沉重有力,如同战鼓擂响!

一股远比泥驼城万人绝望怨念更精纯、更疯狂混乱的意志在冰层之下苏醒!伴随着心脏有力的搏动,冰面血纹每一次律动闪烁,都带起一股粘稠血腥的暖风,吹拂过洛云归垂落在塌边的玄袍衣摆!

肩头青珏鸟气息愈加微弱,冰点寒意从它小小的身体渗入洛云归肌肤。一股沉寂万年的冰河风暴在那双冻结的瞳仁底部缓缓旋转。

她冰冷的指尖拂过青珏滚烫粘腻的羽冠,探入袖底深处。那原本属于沈沧澜的冰棺冷冽触感,此刻竟被袖中小小生命的微弱心跳,灼烫得如同握着一块烙铁。

青珏身体的热度透过薄薄的玄绸,在洛云归冰雕玉琢的指尖上烙下一点异样的刺痛。那点微弱的抽搐如同濒死幼兽最后的哀鸣,扯动了某种蛰伏于冻原深处的弦。

破庙深处那点微弱却挣扎的赤红熔岩脉动,便显得尤为刺眼。

“孽障。”

没有雷霆震怒,声音却冷得让空气凝出细碎霜晶。玄袖一拂!袖底猛地迸发出一圈冰晶凝结般的神魂波纹!

“嗡——!”

无形冰环瞬间荡过整个车厢!

沈沧澜胸口那片正肆意蔓延的血色脉络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所有的奔涌、所有的搏动、那滴拼命钻探的邪异血珠……一切都在瞬息间彻底凝固!被一层比琉璃更剔透、比玄铁更坚韧的纯粹寒冰彻底封盖!冰层加厚,深蓝幽邃,仿佛连下方的“活物”一并封入永恒的沉眠。那剧烈搏动的心脏轮廓猛地一顿,再次陷入沉滞!

冰环扫过,车内弥漫的血污腥臭如同被彻底冻结、抽空,瞬间散去,只留下一片如同真空般的极致冷冽清冽。

袖底,青珏鸟细微的抽搐彻底停止,小小的身体只剩下冰冷的僵硬。

冰封了那抹邪异暴动,却也……冻结了最后一丝温度。

洛云归垂目。袖口如同盛着一捧沉静的死灰。没有再看那具被重新冰封、已无法探知内部变化的魔胎。长袖如流水般卷落,将那点失去温度的青色彻底收入最幽深的黑暗。她抬步,玄袍曳过冰凉的车门,身影没入幽冥寒玉车最深沉的幽蓝暗影里。车外风雪如怒兽般咆哮。

车辕再次转动,碾着泥驼城凝固的哀鸣远去。寒玉车驶过那破败的石殿,殿门大敞,风雪卷入。殿中央,司徒厉化作的那尊人形冰雕依旧凝固着惊骇欲绝的神情。霜雪飘落,积满他的头顶和肩峰,如同披上寒霜的坟冢。一股更深更浓的冰寒气息从他脚下渗出,蔓延过冰冷石板,无声无息地渗入石殿后方一条最逼仄、被腥臊污血染成紫褐色的地下缝隙中。缝隙深处,似乎通往……泥驼城引以为傲的“香魂销金窟”——无数流民生魂被抽干炼化前最后的绝望沉溺之地。

风雪更狂。寒玉车的轮毂碾碎污浊的雪泥,在死寂的平原上留下一道蜿蜒的冰痕。

车内。洛云归盘膝坐于万年暖玉髓榻旁。沈沧澜身躯被彻底加厚的幽蓝玄冰重新包裹,厚实坚固,再无半分血丝邪光透出。那滴灼穿冰壁、引发魔胎异动的暗红血珠,已被碾散无形,只余一片冰面光滑如镜,映不出半分血色。唯有沈沧澜胸口那被戮绝剑意洞穿的区域,一点细不可察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诅咒烙印,深埋在玄冰最深处。青珏鸟小小的身躯被放在他冰封的臂弯旁,绒毛上沾染的污血碎泥已被寒气清理干净,却再泛不出半点青色光泽,僵硬冰冷。

洛云归垂首,冰冷的指尖悬在青珏上方寸许。那指尖萦绕的不再是霜白的杀伐寒气,而是一抹近乎虚无、带着最细微生机气息的冰蓝色光晕——玄冥造化诀蕴生的先天一缕母炁。指尖轻点青珏冰冷的冠羽。

死寂。没有回应。那点残存的魂火似乎已被污血蚀穿、被魔胎煞气彻底碾灭。

悬停的手指未曾收回。她眸光沉静得如同冻封的冰湖,倒映着臂弯旁那僵硬的小小身体。

寒玉车碾过一片结冰的洼地,车身微微颠簸。

沈沧澜冰封臂弯旁的小小青影随之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噗…叽……”

一声轻得如同气音、虚弱到几乎散在风里的细微鸣叫,如同幻觉般轻轻响起。青珏鸟冰凉的身体竟在她指尖光晕的照耀下,极为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抽搐了一下小爪子!

它蜷缩的绒毛之下,冰封冻结的灵窍最深处,一点微弱得如同风中烛火、却异常纯净冰寒的灵魂光晕,在那缕先天母炁的冰蓝光晕覆盖下,如同冬眠种子接触暖流般……极其缓慢地,蠕动了一下!

它沾污的灵魄未散!竟在玄冥造化之力下,顽抗住了那致命的邪气侵蚀!如同冰原上的一点微火,挣扎着……求活!

冰封的睫毛微微一颤。

洛云归悬停在青珏冰冷翎羽上方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往下一沉。冰蓝的母炁光晕如同流泻的月光,瞬间将那小团青影彻底包裹!

冰原雪橇在冻土上划出利啸,寒玉车正碾过风雪平原一座被遗忘的古迹残碑。风似厉鬼呼号。古碑之后,那座废弃半埋于冻土下的古庙黑沉沉蹲伏着,几根断裂的石柱指向黑压压的天穹,如同向天索命的骨爪。石柱之下泥土新翻,隐隐泛着不祥的暗红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