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池。电线。
这两样东西在李琟手中,比之前任何一件物品都更沉重。它们冰冷的、工业化的触感,与这间弥漫着霉味和绝望的禁闭室格格不入。它们不属于这里,就像一台精密仪器被扔进了原始洞穴。
希望?李琟不敢奢望。这东西更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一旦开始触碰就可能引爆的炸弹。但同时,它也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谜题,一个指向未知领域的、模糊的坐标。
他的盟友——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能弄到电池和电线的人——到底想让他做什么?组装什么?在这个连光线都稀缺的地方,电子设备能有什么用处?
他首先需要解决的是操作环境。在窥视孔无时无刻的监视下,任何稍具目的性的动作都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必须等待,等待那个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的“安全窗口”。
他将电池和电线分开,与打火机一起,藏在身体不同部位的隐蔽处。然后,他重新进入了那种半昏迷的、对外界毫无反应的表演状态。只有含在舌下的那根苦涩草茎,和体内那点由肉干碎屑转化而来的微弱能量,支撑着他保持一丝清明的神智,如同黑暗海底的一盏呼吸灯。
时间在极度的耐心和煎熬中流逝。他聆听着自己的心跳,计算着呼吸的频率,同时也用全部感官捕捉着门外和窥视孔后的一切细微变化。守卫巡逻的间隔,大约是两个小时。窥视孔后的目光,在每次守卫经过后的半小时内,会相对“松弛”一些,仿佛观察者也遵循着某种固定的轮班节奏。
他需要利用这短暂的、规律性的“松懈”。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巡逻的循环,他的机会终于来了。一次格外响亮的雷声(或许只是他的幻觉)滚过天际,几乎同时,走廊里传来了两个守卫短暂的、含混的交谈声,声音比平时更靠近禁闭室的门。就在这一片嘈杂掩盖的瞬间,李琟感觉到,那道来自窥视孔的目光,出现了一次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游离”。
就是现在!
他的身体依旧维持着瘫软,但藏在身下的那只手,如同最灵巧的窃贼,开始了动作。没有光线,全凭触觉。他首先摸出的是那截电线。极其细小,剥开绝缘皮的两端,露出冰冷的、纤细的金属丝。
然后,是那块方形的电池。冰冷的,沉重的,正负极的凸起在指尖清晰可辨。
组装什么?最简单的回路?让电流通过某种方式显现?
他没有时间犹豫。他的指尖感受着电池的正负极,然后将电线一端的金属丝,小心翼翼地缠绕在电池的负极上。动作必须轻,不能发出任何摩擦声。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汗水瞬间湿透了掌心,但他控制着手腕的稳定。
接着,是电线的另一端。他该连接哪里?正极?然后呢?让裸露的金属丝短路,产生火花?不,那太明显,太危险,而且除了暴露,毫无意义。
他的动作停顿了。巨大的困惑和紧迫感几乎要将他压垮。他到底该做什么?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犹豫中,他的指尖无意中碰到了藏在腰间的另一件东西——那枚冰冷的硬币。
硬币……
一个近乎荒谬的、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逻辑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击中了他。
硬币是金属。能导电。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用颤抖的手指,将电线另一端裸露的金属丝,紧紧地、缠绕在了那枚硬币的边缘。
然后,他做了一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将连接着电池和硬币的、这个简陋到可笑的“装置”,小心翼翼地,贴在了自己左侧的太阳穴上。
冰凉的电池和硬币接触皮肤的瞬间,他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