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台”的旨意,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王都乃至天下激起了轩然大波。劳民伤财,天怒人怨。然而,在国师玄机子的“天意”和皇帝的独断之下,一切反对的声音都被强行压下。工程筹备,竟以惊人的速度开展起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疯狂推动。
数日后,又一次大朝会。金銮殿内的气氛,比往日更加压抑,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工部、户部官员正在奏报征发民夫、调拨钱粮的具体事宜,每一项数字都触目惊心,听得不少尚有良知的官员眉头紧锁,却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时,文官队列中,一位老者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并非尚书重臣,而是都察院一位品级不高、却以刚直敢谏闻名的老御史——冯谦。他已年过七旬,须发皆白,身形枯槁,官袍洗得发白,却熨烫得一丝不苟。他手持笏板,步伐蹒跚却坚定地走到御道中央,缓缓跪倒在地。
“陛下!老臣冯谦,冒死进谏!”老人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殿堂的死寂、撼人心魄的力量。
御座上的皇帝赵琰眉头一皱,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耐烦:“冯御史,又是你。若是为通天台之事,就不必再赘言了,朕意已决。”
冯谦并未退缩,他以额触地,重重叩首,再抬起头时,额上已是一片淤青,老泪纵横:
“陛下!国将不国矣!”他嘶声力竭,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通天台!非是祈福之台,实乃亡国之台啊!陛下!”
“如今各地水患频发,饿殍遍野,边关烽烟未熄,国库空虚至此!此时大兴土木,耗尽民力,非但不能稳固国运,实是自毁根基,动摇社稷!此乃亡国之兆啊陛下!”
他猛地伸手指向静立一旁的玄机子,目眦欲裂:“还有此人!妖道玄机子!以星象邪说蛊惑圣听,以虚无之事耗尽民脂民膏!其所为,绝非为国祈福,实乃包藏祸心,欲亡我大雍!陛下万万不可再受其蒙蔽!请陛下立斩此獠,停修恶台,赈济灾民,如此方为明君之道,方可保江山永固!”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所有官员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以命相搏的老臣。一些忠直之臣面露悲戚,暗暗握紧了拳头;更多趋炎附势之辈则眼神闪烁,不敢抬头。
皇帝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最后化为暴怒的紫胀!他猛地站起身,浑身发抖,指着冯谦:“反了!反了!老匹夫!你……你竟敢在金殿之上,公然辱骂朕是昏君,诅咒国运,污蔑国师!你……你才是那个妖言惑众、祸乱朝纲的逆贼!”
玄机子适时地微微躬身,语气平淡却恶毒:“陛下息怒。冯御史年事已高,神智昏聩,语出狂悖,恐是……邪祟入体,心智已失。其言并非本意,乃妖邪借其口,乱我朝纲耳。”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皇帝彻底失去了理智,咆哮道:“来人!将这老疯子给朕拖下去!打入天牢!严加审问,看他受了何人指使!”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
冯谦看着状若疯魔的皇帝,看着那颠倒黑白的妖道,看着满朝噤若寒蝉的同僚,眼中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熄灭,化为无尽的绝望与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