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丹陛下跪倒一片,虽人数不多,却代表了一股沉寂已久的力量开始抬头。其余百官虽不敢附和,但眼神交流间,已透露出兔死狐悲之意。冯瑾一党的官员则纷纷跳出来反驳,双方在金銮殿上竟你来我往,争执起来!虽然声音压抑,却已是多年来未有之景象!
“肃静!”司礼监随堂太监尖着嗓子维持秩序,但效果甚微。
龙椅上的皇帝,依旧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玉珠,对下方的争吵似乎漠不关心。然而,若有人能近距离观察,便会发现,他那浑浊的眼珠,在冯瑾气急败坏和周廷玉慷慨陈词时,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难明的光芒。那不是纯粹的麻木,更像是一种深藏不露的审视与权衡。
他既未出言支持周廷玉,也未如往常般对冯瑾的指控立刻采纳。这种空前的沉默与暧昧,反而让冯瑾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黑水集的事、暗影谷的事,陛下并非一无所知?还是说,陛下只是厌倦了争吵?
争吵持续了约一炷香的功夫,皇帝才仿佛不堪其扰般,摆了摆手,用疲惫的声音道:“……朕乏了。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没有表态,没有决断,只有拖延。
但这“容后再议”四个字,本身就已经是一种信号!若在以往,冯瑾早已将周廷玉等人拿下问罪!可今日,陛下竟未置可否!
冯瑾脸色铁青,狠狠瞪了周廷玉一眼,拂袖而去。周廷玉等人则相互搀扶着起身,脸上虽无喜色,眼神中却多了一分决然。他们知道,这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
退朝后,深宫,养心殿。
皇帝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殿内,窗外树影婆娑。他手中捏着一份由绝对心腹老太监秘密呈上的、字迹潦草的密报,上面简略记载着“西北黑风岭异动,疑似官仓储粮被劫”、“东南漕运税费激增,商路阻滞”等模糊信息。没有提及星陨教,没有提及隐星联盟,但字里行间透出的动荡,与朝堂上的指控隐隐吻合。
他缓缓将密报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浑浊的眼中,不再是朝堂上的麻木,而是深不见底的幽潭。
“冯瑾……星陨教……”他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这天下……终究是朕的天下……还是……你们的祭坛?”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阴沉沉的天空。那个曾经雄心万丈、与李牧、洛擎川等臣子指点江山的帝王身影,早已被岁月和某种无形的枷锁磨蚀得模糊不清。但此刻,在那佝偻的背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极其缓慢地苏醒。
朝堂上的争议,如同投入深宫的一颗石子,虽未激起惊涛骇浪,却让这潭死水,泛起了危险的涟漪。皇帝的暧昧,冯瑾的震怒,清流的冒险一搏……王都的天空,阴云密布,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朝堂之上悄然酝酿。而这风暴的中心,直指那隐匿于最深处的黑暗——星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