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南泣诉完那段沉重的过往,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床榻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只剩下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却如同只剩一具被无尽悔恨掏空了的躯壳。
白清羽静立床前,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老人绝望的面容,心中并无审判,唯有医者面对“病源”的沉静与决意。身体的伤易治,心神的创难平。但既然找到了症结,总要一试。
她示意忧心忡忡的林夫人和管家暂且退到外间等候,轻轻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老人粗重压抑的呼吸。
她回到床前,并未立刻施术,而是平静地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林堡主,往事已矣,罪孽难消。我能做的,并非抹去过去,而是助您疏导这淤塞于心、耗竭神元的悔惧之情。唯有直面它,接纳它,方能在承受果报之余,求得内心一线清明与平静。您…可愿一试?”
林震南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仿佛溺水之人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泪水再次从眼角滑落。
白清羽深吸一口气,在床榻边的绣墩上盘膝坐下,双手结印置于膝上,缓缓阖上双眼。
识海深处,那盏心灯的光芒被她悄然催动。这一次,光芒不再炽烈夺目,而是化为一种极其内敛、温和、如同月华般柔和的清辉。她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引导着这蕴含着“理解”、“包容”与“净化”意味的心灯之力,透过指尖,极其轻柔地渡入林震南的眉心。
力量渗入的瞬间,白清羽的意念仿佛也随之潜入了一片混沌、黑暗、冰冷刺骨的漩涡之中。那里充斥着无尽的自我谴责、对报复的恐惧、对往昔贪婪的羞愧、以及对逝去生命的巨大负罪感……这些情绪如同淤积多年的毒脓,死死缠绕着他的心神本源,不断吞噬着他的生机。
白清羽稳守心神,不以力抗,而以心灯之光温柔地包裹、渗透那些狂暴的负面情绪碎片。她的力量如同最耐心的疏导者,引导着林震南的意识去“看见”那些情绪,而不是被它们吞噬。
过程缓慢而艰难。
林震南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青筋暴起,口中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压抑的呻吟,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无形的酷刑。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寝衣。
白清羽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疏导他人心神深处的淤积,远比对抗外在邪气更加耗费心力,且极易受到反噬。她必须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平衡着力量。
“啊…陈兄…我对不起你…” 林震南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压抑了二十年的悔恨终于决堤,“我鬼迷心窍…我不是人…我该死啊…”
泪水汹涌而出,不再是恐惧的眼泪,而是带着忏悔与痛苦的释放。
心灯之光适时地温暖着他崩溃的心神,防止他被这巨大的情绪浪潮彻底冲垮,并轻柔的地将那淤积的负面能量一丝丝抽离、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