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施府中门大开,一个三十多岁穿着一身赭色常服的女子在一众家丁护卫的簇拥下快步走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恭敬,拱手道:“不知安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殿下这是……”
她目光扫过宋华安身后的府兵,面露不解。
宋华安端坐马上,扶着马鞍歪头看向她,“你是?”
“草民施明素!”
闻言,宋华安唇角扯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原来是素仙啊,久仰大名。”
施明素再次笑呵呵的躬身行礼,“不敢不敢!”
“本王奉旨查办书院,这临川府大大小小的地方本王都搜过了,就剩你这施府还未搜查,行个方便?”
施明素弯着唇深吸一口气,“殿下明鉴,我施家世代忠良,安分守己,怎会和科举舞弊扯上关系?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再者,若无刑部文书或圣上手谕,私闯朝廷命官府邸,怕是不合规矩吧?”
她特意强调了“规矩”二字,目光扫过那些面露畏缩的府兵,隐含威胁。
“规矩?”宋华安轻笑一声,马鞭轻轻打着旋,“本王奉旨巡查,遇紧急要务,有临机专断之权,这事儿,你母亲该告诉你了才对。”
她语气轻缓,目光却是实打实地压在施明素身上,“怎么?你要拦我?”
“不敢!”施明素侧身招手给宋华安让出一条道来。
“多谢了!”说着,宋华安拿起马鞭向身后招了招,“搜!”
眼瞅着宋华安骑着马直奔后院宗祠,施轻上前一步,“且慢!”脸上那点恭敬也维持不住了,“殿下!我施家虽比不得天家贵胄,却也是临川有头有脸的世家,您如此行事,未免太过……”
“太过什么?”宋华安打断他,眼神锐利,“我一没让人抄家打砸,二没伤人放火,别家都能配合,怎么就你施家这么话多?莫非是做贼心虚,你这府里,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
闻言,施明素的脸色瞬间难看无比,周围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身后的侍卫也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就在两方对峙时,一个身着青色布衣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过来,“殿下,别来无恙啊。”
“吆!施老,这才几天不见,都柱上拐了,这么快身子骨就不中用了?”
“你!”
施轻一把拽住想要上前的施明素,冷笑着说道:“不劳殿下挂心,只是我施家并无任何罪责,历朝历代,都没有无故翻人家宗祀的道理。”
“无故?”宋华安驾着马慢慢靠近,施明素挡在施轻面前,“我可是奉旨查办书院,怎么能是无故呢!若你施家和这书院没有关系,你要是躺在我马前面我说不定就撤了,可你施家不是呀!”
施轻挥开施明素上前一步,马儿的鼻息打在她颈侧,“殿下,世间百态瞬息万变,殿下确定不给自己留退路吗?”
“唉!”宋华安叹了口气,“这话问得好,不如您让这些府兵出去吧,您要是让这府兵出去了,今日这施家我就不查了。”
施轻盯着宋华安的眼睛,没有在里面看到一丝犹豫,她不理解宋华安哪里来的底气和勇气,在事态还没明朗之前就公然和施家撕破脸,或者说和宋清爽撕破脸。
是她有了夺嫡之心,还是已经站队大皇女,可若是站队大皇女,朝堂上的那一出又是怎么回事。
“顺德,带人进去查吧!小心些,别扰了施家老祖清静!”
“是!”顺德拢着手带着一队府兵踏进了那大大小小十余座祠堂。
施明素被府兵虚虚的拦着,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进去,脸色由青转白,气的直发抖。
宋华安见状,不再搭理施家母女,调转马头,在偌大的后院恍若无人闲逛着。
没多时,远远就看见夏生冲他摇头,随后,宋华安下马,带着夏生也走进了祠堂。
目光扫过那一排排肃穆的牌位,她发现这里不止供奉着施氏先祖,更有十几位曾在明德书院执教的夫子灵位,香火缭绕,倒真有几分书香传世、尊师重道的气象。
顺德悄无声息地靠近,低声道:“殿下,仔细看过了,地面、墙壁都敲击过,没有空响,牌位后面、供桌底下也都查了,没发现暗室或机关。”
夏生也凑过来,眉头紧锁,“殿下,其他地方也没有。”
宋华安没说话,视线缓缓移动,最终落在那些崭新的牌位和明显比其他地方更干净、香灰更厚实的香炉上。她走到供桌前,随手拈起一撮炉中的香灰,在指尖捻了捻。
“施老,”她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祠堂里格外清晰,“这些夫子的香火,怎么看着比自家先祖还要旺盛几分。”
施轻被府兵拦在门外,闻言冷哼一声:“明德书院能享誉百年,靠的便是这些呕心沥血的先生!我施家略尽心意,有何不可?殿下若查不到想要的,还请莫要扰了先人清净!”
宋华安转过身,踱步到一位新立的夫子牌位前,指尖轻轻拂过上面镌刻的名字,“本王这些天在市井间走访,听闻这位陈夫子去岁才因病离世,生前就爱侍弄花草,享年不过而立。”
施轻沉着脸,“陈夫子身体不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殿下此言何意?”
宋华安闻言,耸了耸肩,看向祠堂周围格外活泛的流水,又转过身,脸上挂着笑,“看来是本王叨扰了,宗祠重地,确实不该妄动。”
她这话一出,不仅施轻母女愣住了,连顺德和夏生都有些意外。
“既然查无所获,本王这就带人离开。”宋华安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刚才那个剑拔弩张要搜查的人不是她。
她甚至对着施家母女略一颔首,“今日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说罢,她竟真的翻身上马,毫不犹豫地下令收队。
府兵们虽不明所以,但见她发话,立刻如潮水般退去。
施轻看着宋华安干脆利落离开的背影,紧皱的眉头并未舒展,反而更深了。她绝不相信宋华安会如此轻易放弃。这突如其来的退让,比刚才的强硬搜查,更让她觉得的不安。
宋华安骑在马上,走出施府大门,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殿下,为何……”顺德忍不住低声询问。
“那祠堂绝对有问题,盯紧施家众人的动向。”
“是!”
几天过去,施家还是毫无动静,但进出那些无主宅院的马车却是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