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德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的“笃、笃”声。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有镜片后那双精明的眼睛,目光沉沉地扫过桌上那块带着油污的“铁证”,又掠过张建军因激动而泛红的脸,最后定格在何雨柱沉静如水的面容上。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烟雾都停滞了飘动。
只有李怀德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重锤敲在张建军的心上。
王胖子……是他李怀德老婆娘家那边一个拐着弯的亲戚。
当初把他从食堂主任撸下来塞进仓库,本意是让他安分点,别再惹事,也算给亲戚留点脸面。
没想到这蠢货,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在仓库这个看似不起眼却极其敏感的位置上,搞出这种自掘坟墓的把戏!
偷换关键备件?还是翻新货?这简直是把他李怀德架在火上烤!
何雨柱选择这个时机,带着这个耿直的技术员直接捅到他面前,是逼宫,也是递刀。
刀把子递过来了,可这一刀砍下去,会不会溅自己一身血?
李怀德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块油污的轴承上,那人工修改的编码痕迹,如同一个无声的嘲笑。他缓缓抬起眼皮,看向何雨柱,声音听不出波澜:
“柱子,证据……就这些?
李怀德办公室里的烟雾凝固了几秒,何雨柱的目光与他对视,沉稳如深潭。
证据不止这些。
何雨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展开后推到李怀德面前,这是近三个月轴承类物资的入库和领用记录,我核对过。c620专用轴承NN3012K,账面显示入库二十套,实际领用仅五套,剩余十五套不翼而飞。而普通轴承的入库量却比采购单少了十套。
他的指尖在两组数字上轻轻一点,如同庖丁解牛时精准的一刀。
李怀德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他接过那张纸,镜片后的目光在数字间来回扫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边缘。
张建军站在一旁,呼吸不自觉地放轻。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力,仿佛暴风雨前的低气压,压得人胸口发闷。
张师傅,李怀德突然开口,声音出奇地平静,你先回去。这事,组织上会严肃处理。
张建军一愣,下意识看向何雨柱。何雨柱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是,李科长。
张建军挺直腰板,转身离开。
关门时,他最后瞥了一眼桌上那块油污的轴承,它像一枚黑色的棋子,静静躺在权力的棋盘上。
门关上的瞬间,李怀德的表情骤然阴沉。
他猛地将那张纸拍在桌上,震得烟灰缸一跳:王有福这个蠢货!
何雨柱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站着,如同一块沉默的礁石。
李怀德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声响。
窗外,轧钢厂的高音喇叭正播放着激昂的生产捷报,与室内的低气压形成鲜明对比。
柱子,李怀德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这事,你怎么看?
何雨柱听出了弦外之音。这不是在问王胖子的过错,而是在试探他的立场。
李科长,何雨柱语气平稳,眼下正是关键时期,任何影响生产的行为,都是与全厂为敌。王主任这事,往小了说是玩忽职守,往大了说......
他故意顿了顿,是破坏社会主义建设。
帽子扣得够大,却又不着痕迹地把李怀德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