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这绝对不行!型号、尺寸都对不上!这是c620主轴用的精密级滚柱轴承!你给的这个,是普通车床用的深沟球轴承!公差差着十万八千里!硬装上去,轻则加剧磨损精度全无,重则主轴抱死,整个箱体报废!这责任谁担?!”
是张建军的声音,带着技术人特有的执拗和压抑不住的怒火。
紧接着,一个何雨柱熟悉的、油腻而拔高的嗓音响了起来,充满了不耐烦和居高临下的训斥:
“张建军!你一个小小的技工,懂个屁!轴承?圆的!能转不就行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大跃进!争分夺秒!厂里任务压死人,哪有空等什么苏联原装配件?部里都批不下来!能用就用!坏了再说!耽误了生产进度,你负得起这个责吗?嗯?”
王胖子!
何雨柱眼神一凛,立刻停好自行车,悄无声息地靠近虚掩的铁门,透过门缝向内望去。
库房内灯光昏黄。
那台昨天被张建军妙手回春的c620车床旁,王胖子腆着愈发圆滚的肚子,背着手站在那里。
他穿着簇新的蓝色干部服,与周围油污的环境格格不入,脸上是惯有的、令人厌恶的倨傲。他身前的地上,随意丢着几个油纸包,里面露出几套灰扑扑、一看就是劣质翻新的轴承。
张建军站在他对面,脸上、工装上还沾着新鲜的油污,显然刚又在捣鼓机器。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油污麻花的旧轴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另一只手指着地上那几个劣质轴承,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
“王主任!这不是能用不能用的问题!这是原则!是技术底线!c620的主轴转速高,负荷大,必须用高精度匹配的轴承!你拿这种翻新的、型号不对的次品来糊弄,这不是抢修,这是破坏国家财产!出了重大事故,别说我,您也担待不起!”
“放屁!”王胖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张建军脸上,“张建军!我警告你,别给脸不要脸!仓库有什么料就发什么料!现在全国一盘棋,物资紧张,哪有那么多讲究?我看你就是存心消极怠工,破坏大跃进!再敢啰嗦,信不信我找你们车间主任,让你去扫厕所?!”
赤裸裸的威胁,带着权力的蛮横。
张建军气得浑身发抖,脸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死死盯着王胖子,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嘴唇哆嗦着,却一时被对方的无耻噎得说不出话。
他一个技术骨干,最珍视的就是手里的机器和坚守的工艺标准,王胖子这不仅仅是刁难,是在亵渎他的信仰。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僵持时刻,虚掩的铁门被“吱呀”一声彻底推开。
何雨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高大的身形挡住了门外涌入的最后一点天光,阴影投在王胖子那张惊愕转过来的胖脸上。
“好大的官威啊,王主任。”
何雨柱的声音不高,平稳得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瞬间打破了库房里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让技术骨干去扫厕所?我倒想知道,没了张师傅这样能修床子、保生产的人,耽误了厂里的‘元帅升帐’,这责任,又该算在谁头上?是你这个仓库主任调度不力,以次充好?还是张师傅坚持技术标准错了?”
王胖子看清来人,脸上的肥肉狠狠抽搐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怨毒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