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依旧灯火通明,却比之前安静了许多。
大部分极度疲惫的工作人员和症状稍轻的病患都蜷缩着昏睡过去。
只有少数医护人员还在强撑着巡护。
何雨柱指挥工人轻手轻脚地分发饭盒。
他拿起那个特意用毛巾裹得严严实实的饭盒,目光习惯性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苏青禾正半蹲在一个刚刚稳定下来的重病号床边,用听诊器仔细听着对方的肺部呼吸音。
她的侧脸在摇曳的汽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眼下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几缕汗湿的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
她微微蹙着眉,专注的神情仿佛隔绝了周遭的一切疲惫。
何雨柱轻轻走过去,将温热的饭盒放在她手边的简易小桌上。
苏青禾似乎被惊动,抬起眼。
墨色的眸子因极度疲惫而显得有些失焦,但那份沉静的力量感依旧未减。
她看到何雨柱,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他那只裹着厚厚纱布、颜色深暗的左手上。
纱布边缘,新鲜的、刺目的猩红正缓慢地洇出来,在深褐色的旧渍上格外醒目。
“何班长。”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却清晰地指出,“你的伤口裂开了,而且有感染迹象。需要立刻重新清创包扎,最好注射抗生素。”
她的语气是医生陈述病情的客观,眼神却锐利地捕捉到何雨柱试图将手往身后藏的动作。
何雨柱不在意地活动了一下手指,牵扯的疼痛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碍事,裹着呢,沾不着灶台。天亮了再说。”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转而看向她饭盒里几乎没动的杂粮粥:“苏大夫,多少吃点。灶火不熄,热饭管够,你们只管在前头拼。这话,算数。”
苏青禾沉默了几秒。
她没有再坚持伤口的事,目光从何雨柱裂开的伤口移向他同样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温热的粥。
粥里那点微薄的油渣和菌菇的香气,在此刻显得尤为珍贵。
她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慢慢送入口中。
温热的食物滑入冰冷的胃里,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
她吃得很快,却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刻板的斯文。
就在她放下勺子,准备起身继续巡护时,目光不经意扫过自己白大褂的左襟——那里不知何时沾上了一小片已经干涸发暗的血渍,颜色深红,形状不规则。
她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指尖在那片血渍上轻轻拂过。
这显然不是她自己的血,很可能是之前抢救那个急性喉炎女工时溅上的。
她脑中瞬间闪过处置室里那个血肉模糊的钳工的手……以及更早前,那个被鱼鳍划伤却异常冷静的男人……
何雨柱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和她白大褂上的血渍。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空饭盒收拢。
“谢谢。”
苏青禾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泠,却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这粥,是真正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