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的尾巴裹着湿冷的北风,在红星轧钢厂空旷的厂区里打着旋儿,吹得宣传栏上“计划用粮,节约光荣”的标语哗啦作响。
食堂后厨巨大的蒸笼喷吐着白茫茫的蒸汽,空气里弥漫着水煮白菜寡淡的气息。
何雨柱刚把大锅菜的铁勺擦净挂好,围裙还没解下,食堂主任赵德茂就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脸上带着不同寻常的急切,压低了嗓子:
“柱子!快!收拾家伙!杨厂长办公室急电,点名让你立刻过去!”
杨厂长?
何雨柱心头微动。这位新上任、主管生产的厂长,素来以严肃务实着称,极少直接插手后勤食堂的事。
他迅速解下围裙,卷起那套用惯了的刀具包:“什么事?”
“没说清。”
赵德茂喘了口气,眼神里带着点兴奋和凝重,“就强调十万火急,让你带上最趁手的家伙式!车就在办公楼门口等着呢!”
家伙式?何雨柱动作一顿。
他随身的调料包里,确实有几味托王广福从特殊渠道弄来的、市面上难寻的川地花椒、二荆条干辣椒和几块上好的永川豆豉。
这杨厂长,消息倒是灵通。
崭新的苏制“嘎斯69”吉普车引擎低沉地轰鸣着,碾过厂区坑洼的路面,一路风驰电掣驶向城西。
开车的司机小郑腰板笔直,神情专注,全程一言不发,只偶尔从后视镜里飞快地瞥一眼后座沉默的何雨柱和他膝上那个半旧的蓝布工具包。
车子最终驶入一片青砖灰瓦、门禁森严的区域,在一座掩映在几株高大松柏后的院落前停下。
朱漆大门无声开启,车子滑入院内。
一位穿着藏蓝中山装、面容清癯、气质沉稳的中年秘书已候在廊下。
“何雨柱同志?”
秘书声音不高,带着审视的目光迅速扫过何雨柱洗得发白的工装和那个不起眼的工具包,“请跟我来,领导在书房等你。”
书房宽大轩敞,四壁书架林立,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旧书的味道。
杨厂长正陪坐在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旁。
书桌后,坐着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的老者。
他身形清瘦,穿着同样朴素的藏蓝中山装,鬓角已染霜色,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沉静,此刻却因看到何雨柱进来,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探究的锐利。
“首长,这位就是我们厂食堂的何雨柱同志,手艺是家传的底子加实打实的悟性,尤其擅长融合创新,苏联专家那边也是他负责小灶,反响非常好。”
杨厂长连忙起身介绍,语气带着恭敬。
首长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何雨柱脸上,没绕弯子,声音带着川地特有的低沉和沙哑,开门见山:“小何师傅,辛苦你跑一趟。听小杨说,你懂川味?”
“懂一些皮毛,师从鸿宾楼的李存义师傅,首长。”何雨柱不卑不亢,声音沉稳。
“好。”
首长眼中那丝锐利淡去,染上一种深切的、近乎怅惘的怀念:
“离家快二十年了……梦里都是麻婆豆腐的滚烫,回锅肉的浓香,还有那一口能让人额头冒汗、舌尖跳舞的江湖味道。今天,就想吃口地道的家乡菜,清清静静的,不要那些花架子。材料都备下了,你看能用就用,缺什么,让小郑立刻去办。”
他指了指旁边小厅里临时架起的简易灶台和案板。
案板上,食材并不奢华,却件件透着内行人的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