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丝毫怨言,每一次被驳回,都默默收拾,重新来过,眼神专注,动作沉稳。
他知道,师傅在用这种方式,磨去他可能因一时得意而产生的浮躁,将他这块璞玉,锻造成真正能经得起风雨的宝刀!
1952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更显澄澈高远。
“三反五反”的狂风骤雨在盛夏达到顶峰后,终于随着中央一系列政策的明确和运动的阶段性总结,渐渐平息下来。
虽然四九城的街巷里,那些标语尚未完全褪色,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紧绷过后的余悸,但人们紧绷的神经,总算可以稍稍松弛。
鸿宾楼后厨,那股压抑了将近一年的低气压,也如同被秋风吹散,重新焕发出属于烟火灶台的勃勃生机。
东家虽然元气大伤,但总算保住了产业,人也露面了,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谨慎和沧桑。
李存义脸上的阴霾散去大半,虽然依旧严厉,但训斥学徒时,声音里少了那份挥之不去的沉重,多了几分对技艺本身的专注。
何雨柱的变化更为显着。
夜校的毕业证书,被他珍重地收在空间小院的木匣里,那是一份知识的凭证,也是未来安身立命的另一块基石。
在鸿宾楼,他早已不是那个只能切墩烧火的学徒。
自娄家私宴那次“开水白菜”技惊四座后,李存义便有意识地让他承担更多核心工作。尤其在“三反五反”后期,李存义顶着压力,将一些重要的“红案”工作逐步交给他试手。
何雨柱不负所望。
他扎实的基本功、对火候和调味日益精深的掌控力,以及那份远超年龄的沉稳,让他迅速脱颖而出。
一份“鱼香肉丝”,他能将肉丝划得粗细均匀、上浆恰到好处,泡椒姜蒜煸炒得香气扑鼻而不焦糊,芡汁包裹均匀,咸甜酸辣拿捏得丝丝入扣;
一道“宫保鸡丁”,鸡丁滑嫩,花生酥脆,糊辣荔枝味层次分明,锅气十足。
他炒的菜,渐渐有了自己的风格——在鸿宾楼传统川味的基础上,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精准与和谐,仿佛每一味调料都找到了它最恰当的位置。
这半年来,他名义上还是学徒,实际上已承担了相当于“三灶”的工作——独立负责一部分热菜的制作,在李存义或大师兄周振海的指导下完成重要宴席的部分菜品。
他的工钱,也早已不是之前一样正式厨工的八成,而是悄然涨到了接近三灶厨工的水平,足够他和雨水过上比院里大多数人家都要宽裕安稳的日子。
雨水也彻底摆脱了病弱的影子,小脸圆润红扑扑的,在学校里成绩稳步提升,性格也开朗了许多。何雨柱兑现承诺,给她买了新书包和新课本,小丫头宝贝得不得了。
这天午后,备料间隙,后厨难得的清闲。阳光透过高窗,在弥漫着油烟和香料气息的空间里投下几道光柱。李存义把何雨柱叫到存放贵重调料的库房角落,这里相对安静。
李存义没说话,先是从怀里摸出他那半截烟卷,这次却罕见地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看着何雨柱,眼神复杂,有欣慰,有感慨,更有一份卸下重担般的释然。
“柱子,”李存义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三年零三个月了。从你爹把你送进鸿宾楼那天起,到今天。”
何雨柱心头猛地一跳,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站直了身体,恭敬地看着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