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二十分,天光未亮,青禾镇的薄雾像一层浸透了水汽的纱,笼罩着沉睡的街道。
镇政府大楼前,几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没有惊动任何人。
车门开启,凛冽的晨风中,林晚秋一身黑色风衣,面容冷肃,率先下车。
她身后,是陈秘书和数名身着便装、神情严肃的调查组成员。
代理副镇长被电话从被窝里叫来,睡眼惺忪,睡衣外面胡乱套着一件外套,当他看到林晚秋出示的第二轮搜查令时,脸上的最后一丝睡意瞬间被冻结。
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些场面话,却在接触到林晚秋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时,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只剩下机械的点头。
“周书记的办公室,带路。”林晚秋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三零一室的门被钥匙打开。
办公室里还残留着昨夜的烟味和茶香,一切陈设井然有序,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林晚秋没有理会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径直走到那张厚重的实木办公桌后,蹲下身,目光锁定在桌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只英式保险柜,深嵌在墙体与书柜之间,颜色与阴影融为一体,极难察觉。
代理副镇长的额头开始冒汗,他从未见过这只保险柜。
在技术人员的操作下,保险柜厚重的金属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后,缓缓开启。
上层是些常规的机密文件和备用公章,林晚秋看都未看,直接指向最底层一个几乎与柜体平齐的抽屉夹层。
“打开这里。”
技术人员用专业工具撬开夹层,三本用牛皮纸袋精心包裹、装订成册的文件赫然躺在里面。
林晚秋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其中一本,翻开。
纸页上,打印的宋体字冰冷而刺眼——《关于应对省纪委第九巡查组专项检查的内部预警记录》。
时间,从三年前开始,每一次上级巡查或审计前,这里都有一份对应的“风险点提示清单”。
内容细致到令人发指:“易地搬迁项目原始凭证可能成为林晚秋(时任省纪委监委第四纪检监察室副主任科员)重点关注方向,建议将争议部分独立封存。”“财务科注意,近期焚烧桶使用痕迹需彻底清理,避免留下纸张灰烬物证。”
每一页都像是一份为腐败量身定做的“防灾指南”。
然而,最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是每份文件末尾那潦草却有力的审阅签名。
笔迹各不相同,代表着不同时期的“保护伞”,而在最近一份、也就是针对本次调查组的预警记录末尾,赫然签着两个字母的缩写——“L. p.”。
陈秘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凑到林晚秋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是市纪委的李副书记,李培。”
林晚秋的指尖微微一颤,但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化的冰霜。
她知道,这张网的深度和广度,已经超出了青禾镇的范畴。
周德海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由权力编织的幽灵。
上午八点半,青禾镇文印室。
老旧的复印机发出“嗡嗡”的轰鸣,林小禾扎着马尾,笑容甜美地对管理员说:“王姐,我来打印几张读书会的海报,彩色墨盒好像不太够了,我帮你换一下吧?”
不等管理员反应,她已经熟练地打开了复印机的侧盖,借着更换碳粉盒的动作,身体形成完美的遮挡。
一枚指甲盖大小、自带磁吸功能的微型存储卡被她无声地贴在了扫描模块的内侧金属板上。
这个小东西,将在未来二十四小时内,像一个忠实的间谍,捕获所有经过这台机器扫描的文档缩略图。
“好了王姐,你忙吧!”她像一阵清新的风,来去自如。
返程途中,她经过财政所窗口,里面两名工作人员正在低声交谈,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刺入她的耳朵:“听说了吗,昨晚老周在办公室摔了杯子……好像就是为了那份什么清单?”
林小禾脚步未停,只是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微扬。
她知道,林晚秋投下的那颗石子,已经在这潭死水里,激起了名为恐惧的涟漪。
上午十一点,指挥部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陈秘书挂断一个加密电话,转向林晚秋,语气中带着一丝振奋:“晚秋同志,上级已批准,对周德海正式采取限制出境措施,同时冻结其配偶及直系亲属名下所有境内银行账户!那份带有李副书记签名的预警清单,也已作为最高密级证据,由专人直送省纪委监委第六监察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