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万美元。
这串冰冷的数字像一根钢针,精准地刺入林晚秋紧绷的神经。
这不是卷款潜逃,陆承宇不是那种会留下如此明显尾巴的蠢人。
这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精心设计的、在最后时刻引爆的玉石俱焚。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指尖在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她调出了陆承宇早已主动提交给她备案的那份海外资产清单,逐一核对。
果然,一个位于瑞士的信托基金账户,昨夜发生了两笔刺眼的操作。
第一笔,五百万欧元,转入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匿名离岸公司,交易附言为“项目预付款”。
第二笔,数额不大,却更为诡异,是三笔总计约百万美元的款项,分别支付给了三家国际顶级律师事务所,名目是“紧急法律咨询费”。
林晚秋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是资金外逃,这是在启动一套复杂的跨国资产“净化”程序。
有人正以“合法代理”的名义,将陆承宇名下与青禾镇项目相关的资产,迅速重组、拆分,最终洗白成一笔笔“商业纠纷中的待定财产”。
一旦进入这个流程,即便是国家级的追讨,也将陷入漫长的、以年为单位的国际司法扯皮之中。
等官司打完,钱早已不知去向。
“好一招金蝉脱壳。”林晚秋低声自语,眼中却无半分欣赏,只有愈发浓重的寒意。
“陈秘书,”她拿起内部通讯器,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立刻上报省纪委监委国际合作处,以我的名义申请紧急启动《反腐败国际追逃追赃协作机制》,目标账户信息我马上发你。同时,请求公安部网安总队协助,锁定操作该账户的实际Ip地址,我要精确到门牌号。”
命令下达,国家机器高效运转起来。
不到半小时,技术反馈抵达。
加密邮件中只有一行简短的地址:滨江市,希尔顿酒店,27层,商务中心三号机位。
林晚秋没有申请搜查令,更没有惊动酒店。
她看着窗外逐渐升起的朝阳,拨通了堂妹林小禾的电话。
“小禾,帮我个忙。以‘清泉读书会’的名义,租下希尔顿酒店的湖景会议室,就今天。理由是为镇里的孩子们组织一场‘青少年财经启蒙讲座’,邀请银行家做分享。”
电话那头的林小禾没有丝毫犹豫:“好,姐。”
一小时后,林晚秋带着几名调查组成员,以“活动筹备方”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入驻了酒店。
她亲自指挥着“志愿者”们布置场地,搬运投影仪和桌椅,借着这片刻的混乱,她和陈秘书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商务中心。
监控画面被迅速调取。
凌晨四点十五分,一个戴着深色鸭舌帽、穿着酒店清洁工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用一张临时身份证登记上网,全程戴着白色作业手套,操作电脑时,身体刻意挡住了摄像头的大部分视角,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
二十分钟后,他利落地删除所有记录,起身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脚下无意中踢倒了角落里的一个金属垃圾桶。
桶里的废纸散落一地,他快速地捡拾起来,却似乎没有留意到,一枚小巧的、印有酒店Logo的U盘从他的口袋里滑落,悄无声息地躺在了深色地毯与墙壁的夹角里。
林晚秋的目光锁定了那个微小的反光点。
她走过去,装作整理被踢乱的地毯,自然地弯腰,将那枚U盘拈在了指尖。
技术人员的数据恢复工作在移动指挥车内紧张进行。
半小时后,一个经过三重加密的文档被成功破译。
文档标题触目惊心——《善后方案V3.0》。
这份方案详尽地规划了如何切割、转移、洗白陆承宇名下的所有涉案资产,如何利用境外法律漏洞制造诉讼壁垒,甚至还包括了几个备用的“替罪羊”名单和相应的舆论引导策略。
而在文档的末尾,起草方署名赫然是“京晟顾问”。
“京晟顾问……”陈秘书在数据库中迅速检索,“注册地香港,法人是空壳,但通过股权穿透,其实际控制人,是现任市政协副秘书长,刘维民。”
他又调出另一份人事档案,放在林晚秋面前:“刘维民,周志邦的大学同窗,同年入伍,转业后一同进入市委机关。他是周家在市里最后,也是最隐蔽的一道‘防火墙’。”
直接动刘维民,等于彻底掀开底牌,必然会引起对方的警觉,甚至狗急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