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通过内部加密线路,向省司法鉴定中心的毒理学专家发出了一份紧急协查请求。
回复几乎是秒回的:“规范明确禁止高浓度氯化钾溶液未经稀释直接静脉推注。若违规操作,可在数分钟内导致高钾血症,引发心肌抑制,最终导致心脏骤停。其临床表现与急性心肌梗死症状高度相似,非专业尸检极难分辨。”
她盯着屏幕上那行刺眼的文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一寸寸向上蔓延,瞬间侵占了四肢百骸。
指尖冰冷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
父亲不是病死的。
他是被人用最专业、最隐蔽的方式,谋杀的。
中午十二点三十九分,林晚秋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下达了新的指令,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立刻查封张永康家中全部私人财物,进行彻底搜查。”
一个小时后,陈秘书带回了结果。
在张永康书房一个伪装成电闸盒的暗格里,他们找到了一本封皮发黑的私人日记。
林晚秋戴上手套,翻到2014年的一页,一行被泪水浸润过的字迹映入眼帘:“赵主任又来找我了,说只要我不提那晚的事,我孙子进县医院工作的事情就包在他身上。我……我对不起林镇长,但我不能毁了孙子的前程。”
赵主任。青禾镇现任武装部长,赵志远。
林晚秋合上日记,像合上了一口棺材。
她转向陈秘书,目光锐利如刀:“准备材料,以涉嫌玩忽职守、伪证罪对张永康采取留置措施。”
陈秘书正要点头,她却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但先别急着公布,找个可靠的渠道把风放出去——就说张永康心理防线崩溃,已经把那晚的事全盘招供了。”
她要的,就是这个消息像野火一样,失控地烧进那些真正幕后者的耳朵里,看他们如何自救,如何狗咬狗。
傍晚六点五十分,就在她审阅留置文件的最后一页时,私人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
屏幕上跳动的,是那个她刻意回避了很久的名字——陆承宇。
她接起,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有些沉重,良久,陆承宇低沉的嗓音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和压抑:“晚秋,我爸刚才问我一件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问我,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在青禾水库,你失足掉下去,是谁不顾死活把你捞上来的?”
林晚秋握着手机的指节一根根收紧,泛出青白。
她当然记得。
是陆承宇的父亲,那个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陆伯伯。
她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他在查什么。
她也知道,他在用他们之间最沉重的恩情,来提醒她,或者说,警告她。
有些账,一旦清算,便是永别。
“嘟——”
她挂断了电话,将那份沉甸甸的恩情连同那个男人的声音,一并关在了通讯中断的忙音里。
她站起身,走到指挥室的白板前。
白板上,案情关系图盘根错节。
她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在最核心的位置,用力写下三个名字:
赵志远。
孙立群。
周维民。
她在每一个名字后面,都画上了一个鲜红的圆圈,像一个精准的靶心。
她放下笔,看着那三个名字,仿佛他们就站在这里,带着惊恐的表情看着她。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
“下一个,轮到你们自己走出来了。”
夜色深沉。
她亲手点燃的这把火,正以一种她无法完全掌控的速度,在青禾镇那张密不透风的利益网下疯狂蔓延。
而她布下的天罗地网,也正在黑暗中静默地收紧。
在这张网的某个节点上,一根看不见的引线已被点燃,正嘶嘶作响地烧向黎明前最冰冷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