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格左侧,是dL项目以来,青禾镇及县里相关单位数十个真实的审批岗位;而表格右侧,对应的“授权人”,赫然是一长串已经退休、调离,甚至死亡的干部名单。
其中,三位早已离世的前任局长、站长的名字赫然在列,他们的“电子签名”,随时可以被这个程序调用,签署任何一份凭空捏造的文件。
林晚秋盯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代码与名字,仿佛能看到一张巨大的、无形的黑网,正从坟墓里伸出无数只手,操纵着青禾镇的现在。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原来你们,连死人都不放过。”
中午十二点,一封由青禾镇纪委发出的红头文件,通过政务系统下发至全县所有与dL项目有过关联的单位。
文件内容是,为配合市纪委即将开展的“系统安全与数据规范性”演练,要求各单位在今日下班前,主动上报并核销近三年来所有使用“代签授权”程序的具体情形清单。
这是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目标不是激起水花,而是看清是哪条鱼会最先惊慌失措地游动。
林晚秋的判断没有错。
她让技术专家在后台布设了针对赵立群办公室Ip的流量监控。
下午两点十七分,警报触发。
监控显示,赵立群的办公电脑通过一条加密隧道,远程登录了政务云服务器。
他的目标明确,就是那个“身份映射表”。
他试图找到与自己操作记录相关联的日志,然后彻底删除。
“动手!”林晚秋一声令下。
技术专家敲下回车,赵立群的账户权限被瞬间冻结,他的一切操作都被实时截屏,作为无可辩驳的入侵与销毁证据,同步打包加密,发送至省公安厅网安总队的服务器。
但他并没有等来预想中的抓捕。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秘书按照林晚秋的授意,用一个私人手机号,在一个由县城各单位中层干部组成的微信群里,不经意地发出了一条消息:“听说了吗?纪委那边好像找到了周书记生前藏起来的一个U盘,据说里面有份‘最终名单’,牵扯到很多人……”
消息如同病毒,瞬间引爆了无数人的手机。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
数据被锁,退路被断,再加上一个虚无缥缈却足以致命的“最终名单”,足以压垮任何一个心怀鬼胎的人。
傍晚五点,天色再次阴沉下来。
县城郊外,一座早已废弃的变电站旁,荒草丛生。
赵立群警惕地环顾四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U盘,用打火机点燃。
幽蓝的火焰升起,开始吞噬金属外壳。
就在那一刻,几束强光手电同时亮起,将他牢牢锁定。
林晚秋从阴影中走出,身后跟着数名纪委和公安的干警。
她没有像电影里那样出示逮捕令,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团即将熄灭的火焰,平静地开口:“赵主任,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在这里等你吗?”
赵立群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因为你删的是数据,可我们留的是行为轨迹。”林晚秋的声音清冷,却字字如刀,“你每一次心跳加速,每一次点击鼠标,每一次试图掩盖过去的徒劳,都在告诉我们——你在怕。”
赵立群的身体垮了下去,忽然,他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林书记,你以为你是正义?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你爸当年也像你这么清高,结果呢?还不是被钉在耻辱柱上十几年!”
“我父亲的名字,不该由你这种人提起。”林晚秋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刃,“他当年担责,是为了让被洪水冲垮的路能尽快修好,是为了让路;而你们这些年造假,是为了把国家的钱拦在自己口袋里,是为了拦路。性质不一样。”
深夜,县纪委的审讯室灯光惨白。
赵立群在长达数页的认罪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最后一丝恶毒:“林晚秋,周书记进去前跟我说过,只要我能扛住,不把他攀扯进来,他出去后,会让他的儿子娶你妹妹……你说,要是你最亲的人也被拉下这潭浑水,你还能站得这么直吗?”
林晚秋沉默了片刻。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照片,轻轻放在桌上。
照片上,是年轻的她,在青禾镇小学支教时,被一群皮肤黝黑、笑容灿烂的山村孩子簇拥在中间。
“你说的亲情,是你们用来交易和捆绑的筹码。”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撼动的力量,“我说的亲情,是我要用一生去守护的承诺。”
她收起照片,决然转身。
审讯室的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那道怨毒的目光。
走廊尽头,夜色深沉。
陈秘书压低声音,快步跟上:“书记,赵立群这条线断了周秉义的后路。下一步我们……”
林晚秋停下脚步,望向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那里没有一颗星星。
“去找最后一个活着的‘死者’。”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冷硬,“去拜访那位被你们冒名签字十几年、至今还蒙在鼓里的李桂香,李老书记的遗孀。”
她顿了顿,眼中映出远处城市模糊的灯火,仿佛两簇燃烧的火焰。
“我们要让死人,亲自开口,推翻他们伪造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