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最终结果跃然纸上。
若按原设计施工,钟楼顶端的风荷载承重能力,将提升41%。
她放下铅笔,看着那个结果,一丝冰冷的了然浮上心头。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自语:“不是不能修,是不想修好。”
几乎是同一时间,省城的一间高级酒店房间内,陈秘书正将最后一批核心证据小心翼翼地封装进一个军用级防磁保险箱。
里面有苏敏那份藏在录音笔里的原始音频,有他绘制的d7劣质钢材从生产到流入工地的完整图谱,还有那份致命的、陆承宇签批“效率优先”的内部备忘录高清扫描件。
他锁好保险箱,将其移交给两位来自省纪委异地数据中心的专员。
在移交单的备注栏里,他郑重写下一行字:“非经中央督导组授权,不得开启。”
返程的路上,他在省纪委大楼的走廊里,与刚刚从档案馆赶回的林晚秋迎面相遇。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却已交换了所有信息。
林晚秋递给他一杯刚从自动贩卖机里买的热茶,杯壁还带着温度。
“有些事,记住的人越少,越安全。”她的声音很低。
陈秘书接过热茶,点了点头,紧了紧温暖的纸杯。
“可要要有有人愿意查,”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句句地说,“真相就不会死。”
深夜,林晚秋回到办公室,打开了内网审计系统,调出了自己账户的追踪日志。
一串红色的警报记录映入眼帘。
过去七天,共有三次异常登录尝试,Ip地址均指向本地一家网络运营商的动态地址池,无法精确定位。
对方在试探她。
她没有报警,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反向植入了一段伪装日志,让系统后台看起来像是“用户密码错误次数过多,账户已锁定”。
同时,她设置了一个隐蔽的触发器,下一次任何Ip尝试访问她的账户,无论成功与否,都会立刻触发移动终端的自动定位上报程序。
做完这一切,她关掉电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起身离场。
路过大厅的公告栏时,她脚步一顿,伸手取下了角落里那张她自己贴上去的、写着“去县档案馆,查G7项目”的便签纸。
她将纸条仔细地折成一只小小的纸船,走到办公楼门口,轻轻放入门前的排水沟里。
夜雨汇成的水流,正无声地涌动。
那只纸船晃了晃,便顺着水流,缓缓漂向黑暗的深处,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凌晨三点,林晚秋猛地从浅眠中惊醒。
梦里,她又听见了钟声,一声又一声,沉重而悠远,仿佛从地底传来。
她披衣下床,没有开灯,独自一人走出了租屋。
夜凉如水,她沿着寂静的街道,步行至那片早已被夷为平地的钟楼废墟。
月光下,那根当初为了勘探地质而打入地基深处的钢结构勘探柱,依然静静地矗立在瓦砾堆中。
表面的锈迹在清冷的月色下斑驳陆离,却稳固如山,不再有丝毫晃动。
她走上前,伸手轻轻触摸冰凉的金属。
那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直抵心脏。
“我知道你在。”她低声说,像是在对这根钢柱说话,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亡魂,或是某个活着的罪人倾诉。
一阵夜风吹过,远处新建成的中心小学工地上,一面高悬在旗杆上的检修盖板被风吹得轻轻翻开了一角,露出底下一点微弱的反光。
那是她几天前趁夜色藏进去的一枚备用U盘,里面有她迄今为止掌握的所有证据的备份。
它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下一双发现问题的眼睛。
而在数十公里外的精神病院,封闭的病房内,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敏,缓缓抬起手,用指关节在冰冷的窗玻璃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三短,一长。三短,一长。
她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诡异的笑意。
夜色渐深,黎明将至。
那只承载着秘密的纸船,已穿过迷宫般的地下管网,汇入了小镇中心的主明渠。
它随着平缓的水流继续漂荡,在一片落叶和杂物中沉浮,正朝着一道正在进行清淤作业的格栅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