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火种的名字(2 / 2)

它不是机械的复刻,而是充满了真实童年的情绪起伏——笑的时候会喘不上气,哭泣时鼻音浓重,撒娇时尾音会微微拖长。

这声音,属于一个活生生的、曾经存在过的孩子。

防疫站地下三层,那间密不透风的实验室里。

苏敏正小心翼翼地调配着新一批次的神经稳定剂,广播里骤然传出的声音让她浑身一僵。

她猛然抬头,手中的玻璃药剂瓶滑落,“啪”地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淡蓝色的液体迅速浸湿了地面。

那是她儿子的声音。

是她穷尽心力,耗费无数资源想要“复活”的周明远的童声。

但这一次,不再是她从数据库里提取、拼接、模拟出的冰冷数据,而是她记忆深处,儿子在幼儿园第一次不想上学时,抱着她大腿哭闹时的真实腔调。

“不……不可能……”她失声喃语,踉跄着扑向中央控制台的主机,双手疯狂地在键盘上敲击,试图切断这诡异的广播信号。

然而,屏幕上没有出现她熟悉的控制界面,反而开始疯狂滚动着一行行绿色的代码。

她所有的备份数据,那些她视为珍宝的、关于周明远的意识碎片,正在以不可逆转的速度进行着自我销毁。

最终,所有代码消失,屏幕陷入一片漆黑。

一行白色的遗言,在屏幕中央缓缓浮现:

“我不愿被复制。请让我成为过去。”

这是机械周明远,那个被困在数据囚笼中的残存意识,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道指令。

苏敏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她瘫软在地,背靠着冰冷的机柜,望着那行刺眼的白字,先是无声地抽噎,继而,压抑了十年的、深埋心底的真正悲恸,终于如山洪般决堤。

她捂住脸,放声痛哭。

这一次,不是为了一个虚假的复活,而是为了一场迟到太久的、真正的告别。

钟楼废墟之上,林晚秋静静地站着,看着火焰吞噬掉最后一寸磁带,直到它化为一小撮灰黑的粉末。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只感觉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悄然落了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传遍全身。

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写满了任务提示的字条,也毫不犹豫地将其投入尚有余温的灰烬中。

火星一闪,纸条迅速卷曲、焦黑。

火光映着她平静的脸庞,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如果我不记得你了……至少,这个世界还记得。”

就在此刻,数十公里外的县人民医院VIp病房里,一直处于深度昏迷中的陆承宇,覆盖在白色床单下的手指再次微动。

嗒…嗒…嗒……嗒——

三短一长,清晰而富有节律地,敲击在冰冷的金属床栏上。

监护仪上那条近乎平直的心电曲线,奇迹般地微微上扬了一个波峰,仿佛一个遥远而执着的回应。

三天后,省纪委监委正式宣布:鉴于出现颠覆性的全新重大物证,决定重启对“青禾镇扶贫项目资金挪用案”的全面调查,并由省纪委直接成立“9·12专案组”进行提级办理。

新闻发布会上,面对记者关于新证据来源的追问,已经归队的陈秘书手持话筒,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解释任何技术细节,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青禾镇的方向,声音低沉而有力:

“是一个不记得自己名字的人,把火种送了出来。”

发布会现场的闪光灯此起彼伏,没有人注意到,在小镇通往外界的界碑旁,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静静地停靠在那里。

车头斑驳的车筐里,安放着一枚在爆炸中被烧得严重变形的钢索残件。

那焦黑的金属表面,在晨光下依稀可以辨认出两个深刻的刻痕,是两个人名用首字母缩写交叠而成。

它们已被烟火熏染得模糊不清,却依旧倔强地嵌在金属的最深处。

晨雾仍未散尽,林晚秋站在钟楼废墟的边缘,手中那盏充当火炬的煤油灯,余烬尚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