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辆救护车的通行权限,车牌尾号387。”技术总监抬头欲言,他已经按下发送键:“我知道这是违律,是越界。”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喉结动了动,“但如果她倒下,青禾镇的坟头要再埋三十七个人——包括我。”
五点零三分,省纪委技术处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陈科长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旧疤——那是十年前他和林振山蹲守黑煤窑时,被落石砸的。
此刻他盯着监控屏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流,右手在键盘上敲出“切断外部数据出口”的指令,左手却在键盘下的隐藏键盘上输入另一串代码。
“陈处,进度怎么样?”监控员小王端着咖啡杯探进头来,杯壁上的水珠滴在地毯上,洇出个深灰色的圆。
陈科长抬头时表情平静,像片无风的湖:“残留病毒清除中,预计十分钟后完成。”小王点点头,转身时咖啡杯碰到了他的茶杯,深褐色的茶渍漫过“先进工作者”的奖状边缘。
等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陈科长迅速撕下便签纸,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急促的痕迹:“林晚秋,你父亲教会我的最后一课,是‘真正的纪律,不在墙上,在心里’。”他把纸揉成小团塞进嘴里,茶叶的苦涩混着纸纤维的粗糙感漫开,像极了二十年前在青禾镇喝的老茶——林振山蹲在田埂上,用搪瓷杯给他倒的,说“基层的苦,得嚼碎了咽”。
五点十九分,废弃气象站地下指挥所的通风系统发出刺耳的嗡鸣,周慕云的皮鞋跟敲在水泥地上,回音撞在防弹玻璃墙上。
中央大屏上,代表“已清除”的黑点从五个变成七个,最后一个黑点在青禾镇卫生院位置闪烁时,他突然掐灭烟头,火星子溅在“林晚秋”三个字的标注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那个女人最后一次信号在哪?”他问副手,声音像生锈的齿轮。
副手的喉结动了动,指着地图上省纪委大楼的红点:“十三楼b区配电间,备用电源还剩……”
“还剩三分钟。”周慕云冷笑,指节敲在玻璃屏上,“她快疯了,但还没死——通知狙击组,不要杀她,带回来。”他转身时,墙上的老照片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后面林振山的工作照,年轻的纪检干部站在雨中,警徽在领口闪着冷光。
五点三十五分,配电间的打印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一张A4纸缓缓吐出。
林晚秋的手指在发抖,她能感觉到备用电源的电流在血管里乱窜,像无数小针在扎。
名单上的“37个隐藏账户”刺得她眼睛生疼,12名保护伞的名字里,有三个是她去年在党校听过课的教授,有一个是张正华临终前没说完的“周”字的主人。
音频文件播放键亮起时,她的手悬在半空抖了三秒。
父亲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带着呼吸机的杂音:“晚秋,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但我相信你,一定会走完我没走完的路。”她的眼泪砸在名单上,晕开“林振山”三个字的墨迹。
音频接近尾声时,背景里突然传来极轻的滴答声,像钟表齿轮在极远处转动。
她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查”字里——那是张正华的血,是父亲的骨,是青禾镇老人们的泪。
当最后一个滴答声消失时,她闭着眼拼出那串密码,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带着血的甜腥。
五点四十分的配电间里,应急灯突然闪了两下,灭了。
黑暗中,林晚秋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出播放键,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背景里的滴答声,正随着电流的嗡鸣,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句刚刚拼出的话:“灯灭即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