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先是几声如同梦呓般的低笑,紧接着,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
“哈哈哈……累赘?哈哈哈哈哈!”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曾经清丽绝伦的脸庞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却混合着疯狂的笑意!她指着地上如同死狗般的林风,又指向那些匍匐的长老,最后指向自己,声音尖锐得如同夜枭啼哭:
“是我!是我苏清漪有眼无珠!是我苏家鼠目寸光!是我攀附的所谓‘天骄’外强中干!是我信仰的所谓‘正道’虚伪肮脏!我们才是累赘!最大的累赘!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在死寂的空间中回荡,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彻底的崩溃。她指着荆青冥,泪水模糊了视线:“是你!荆青冥!你从来都不是累赘!是我们…是我们所有人,拖累了你!是我苏清漪…是我这个背信弃义、有眼无珠的蠢女人,亲手推开了…推开了……”她的话语哽咽,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撕心裂肺的恸哭和疯狂的大笑交织在一起。
悔恨!如同最浓烈的毒药,瞬间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比死亡更可怕的悔恨!
她终于明白了,明白得彻彻底底,却也明白得太晚太晚!荆青冥那句“谁才是累赘”,根本不是疑问,而是最残酷的宣判!是对她过去所有选择、所有行为的终极否定!将她钉在了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荆青冥冷漠地看着苏清漪在崩溃中又哭又笑,如同在看一幕荒诞的戏剧。她的悔恨,她的崩溃,甚至她此刻的疯狂,都无法在他那经历了枯荣轮转、生灭磨砺的心湖中激起半点涟漪。曾经那份刻骨铭心的背叛与羞辱,早已在无数次生死搏杀和力量的掌控中,被锤炼得只剩下冰冷的余烬。
他甚至懒得再多看她一眼。
目光转向地上如同蛆虫般蠕动的林风。
这位曾经的天骄,此刻眼神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所有的骄傲、野心、算计都被彻底碾碎,只剩下麻木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虚弱。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破碎的丹田和经脉,带来锥心刺骨的剧痛,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他的世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死寂。
荆青冥的视线,最终落在地上的那堆灰败剑渣上。几片稍大的残片,还依稀能看出天衍金光剑曾经的华美轮廓,只是光泽全无,死气沉沉。
他左手托着的白焰黑莲,莲心那点纯净白焰微微跳跃了一下。
一缕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白色火苗,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从莲心分离出来,轻柔地飘落。
这缕白焰并未带来灼热,反而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宁静、万物复苏的温和生机。它飘飘荡荡,落向那堆剑渣。
嗤——!
白焰触及灰败剑渣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声响。没有烈焰焚烧,没有惊天动地。那代表着荆青冥枯荣道韵、死死缠绕在剑渣本源深处的污秽寂灭气息,如同冰雪遇到了正午的阳光,迅速消融、瓦解、被净化!灰败的剑渣在白焰的包裹下,仿佛经历了一次神圣的洗礼,褪去了污浊的死气,显露出一种内敛的、纯净的金属光泽,虽然依旧残破,却不再令人厌恶,反而有种浴火重生的纯粹质感。
荆青冥右手虚虚一招。
那几片被白焰净化过的、最大的剑刃残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从地上缓缓悬浮而起,飞到了林风面前,叮叮当当地落在他触手可及的地面上。
“捡起来。”荆青冥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所有匍匐的长老都惊愕地抬起了头,不解地看着这一幕。连疯狂哭笑的苏清漪也下意识地停止了声音,茫然地看着那几片干净的残片。
林风空洞麻木的眼神,在接触到那几片闪烁着纯净金属光泽的残片时,微微波动了一下。那熟悉的轮廓…是他的剑…他唯一剩下的东西…
一股源自本能的、近乎卑微的渴望,驱使着他。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伸出那只曾经握剑、此刻却布满血污和尘土的手,艰难地、一寸寸地伸向其中最大的一片残片。
近了…更近了…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的金属!
就在他试图抓住那片残片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磅礴无比的威压,如同无形的磨盘,轰然降临!
这威压并非针对所有人,而是精准无比地、如同亿万钧重岳,狠狠压在了林风那只伸出的手上!
“呃啊——!”林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那只刚刚触碰到剑片的手,如同被万斤巨石碾压!他甚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指骨不堪重负发出的“咯咯”碎裂声!
噗嗤!
皮肤撕裂!鲜血迸溅!
那只手被硬生生压得紧贴在地面上,无法移动分毫!剧烈的痛苦让他身体剧烈抽搐,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力气瞬间消散!
荆青冥冷漠地俯视着他,那目光如同在看一只试图撼动神山的蝼蚁。
“我的剑…”林风扭曲着脸,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却如同远在天涯的剑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绝望。他挣扎着,不顾指骨碎裂的剧痛,试图再次发力去抓,却如同蚍蜉撼树,那只被重压的手,连弯曲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他想拿起自己的剑,哪怕只是一片残骸!这卑微到尘埃里的愿望,在荆青冥面前,都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这比直接杀了他,更让他感到彻底的绝望和羞辱!
“你不配。”荆青冥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宣判了林风最后的结局。他连握住自己剑的残骸的资格,都被彻底剥夺!
随着“不配”二字落下,那施加在林风手掌上的恐怖压力骤然消失。但那只手,已经扭曲变形,血肉模糊,彻底废了。
荆青冥的目光掠过如同烂泥般彻底失去生气的林风,扫过陷入死寂绝望的苏清漪,最后落在那些匍匐在地、噤若寒蝉的长老们身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天宪纶音,带着生灭轮转的无上威严,回荡在每一个灵魂深处:
“自今日起。”
“此件事,尔等为鉴。”
“万灵仙宗,与我荆青冥——”
他左手掌心,那朵白焰黑莲骤然光芒大盛!黑莲幽深,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和声音,白焰璀璨,释放出净化一切的灼灼神辉!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交相辉映,在他周身形成一圈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轮!整个遗迹空间都在共鸣,那些细密的空间裂纹散发出黑白的微光!
“再无瓜葛。”
四个字,如同四道惊雷,劈开了遗迹的死寂,也劈开了仙宗与这位新晋修罗之间最后的联系!
话音落下的瞬间,荆青冥的身影,连同他手中那朵象征生灭权柄的白焰黑莲,骤然变得模糊。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撕裂空间的波动。
他仿佛融入了这片被他生灭道韵重塑过的空间,身影在虚实之间闪烁了一下。
下一刻——
嗡!
空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荆青冥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满地狼藉、匍匐的众生,以及那句冰冷决绝的宣判,如同永恒的烙印,深深镌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
遗迹核心,死寂重临。
唯有半空中,荆青冥最后消失的地方,几片被白焰净化过的、闪烁着纯净金属光泽的剑片残骸,叮叮当当地落下,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空洞的回响。
像是为过去那个属于“花仙荆青冥”和“天骄林风”的时代,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荆青冥的身影彻底消失,连同那令人窒息的生灭威压一起,如同从未出现过。
然而,那片被他生灭道韵重塑过的遗迹核心区域,依旧残留着令人心悸的余韵。空间裂纹闪烁着微弱的黑白光芒,空气凝滞,仿佛时间在这里都变得沉重粘稠。那朵白焰黑莲的虚影,似乎还烙印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久久无法消散。
死寂。
比之前更深沉、更绝望的死寂。
唯有地上那几片被净化过的、闪烁着纯净金属光泽的剑片残骸,落在地上发出的“叮当”脆响,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但这脆响,却更像是在为某个时代敲响的丧钟,冰冷而空洞。
“呃…嗬嗬…”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响起。是林风。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偶尔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那只试图抓取剑片、此刻却血肉模糊、指骨扭曲碎裂的右手,无力地瘫在身边,微微颤抖着。巨大的痛苦仿佛已经麻木了他的神经,丹田气海如同被彻底掏空、又塞满了滚烫烙铁的虚无和剧痛,让他连呻吟的力气都几乎耗尽。他空洞失焦的双眼,茫然地映着头顶那片布满裂纹的、半透明的穹顶,里面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废了…真的废了…
不仅仅是修为尽失,道基尽毁,连拿起自己本命剑最后一片残骸的权利,都被无情地剥夺!那声冰冷的“你不配”,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印在他破碎的灵魂深处。曾经俯瞰众生、自诩为天之骄子的林风,此刻连一条丧家之犬都不如。所有的骄傲、野心、算计,都在荆青冥那轻描淡写的一指和一句审判下,化为了齑粉,被风吹散,不留痕迹。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如同无形的冰水,彻底淹没了他。他甚至感觉不到恨,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洞和麻木。活着,似乎都成了一种耻辱的负担。
“风…风儿…”一个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是净化派那位主事长老,林风在宗门内最大的倚仗之一。他挣扎着从匍匐状态撑起身体,脸上毫无血色,嘴角的血迹未干,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的悲怆。他连滚带爬地扑到林风身边,看着对方那副凄惨到极致的模样,老泪纵横。
“风儿!我的风儿!怎么会这样!那个魔头!那个天杀的魔头啊!”长老的声音嘶哑悲愤,他颤抖着手,想触碰林风,却又怕牵动他可怕的伤势。他猛地抬头,充满怨毒和恐惧地扫视着周围那些依旧匍匐在地、或刚刚抬起头、面如死灰的长老们,嘶吼道:“你们都看到了!都看到了!荆青冥此獠,狼子野心,凶残成性!废我仙宗真传,断我仙宗脊梁!此仇不共戴天!尔等难道还要继续做缩头乌龟吗?!”
他的咆哮带着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试图激起众人的同仇敌忾。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更加死寂的沉默和…深深的忌惮。
那些长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流间,只有无尽的恐惧和苦涩。同仇敌忾?拿什么去忾?荆青冥临走时那句“再无瓜葛”和展现出的恐怖力量,如同悬顶的利剑!他们毫不怀疑,此刻谁敢表现出半点异动或复仇的心思,恐怕瞬间就会被这片空间中残留的枯荣生灭道韵碾成飞灰!连林风这样背景深厚的真传都落得如此下场,他们这些普通长老,在荆青冥眼中,恐怕连蝼蚁都算不上!
“长老…长老…”一位与净化派关系尚可的长老,声音干涩地开口,带着浓浓的无力感,“此獠…此獠已非人力可敌…他掌控的…是…是神魔之力啊…”他望向林风那凄惨的模样,眼中充满了兔死狐悲的恐惧,“当务之急…是…是保全有用之身…将此地消息…传回宗门…请…请宗主定夺…”
这话一出,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门。其他长老也纷纷点头,声音颤抖:
“对…对!必须立刻离开这魔窟!”
“此地残留的力量太过恐怖,久留必有大祸!”
“林师侄…林师侄伤势太重,必须尽快救治…”
没有人再提报仇,所有人都只想尽快逃离这片被荆青冥力量笼罩的恐怖之地。荆青冥的身影虽然消失,但留下的恐惧,却比任何实质的威胁都要可怕。
净化派长老看着众人这副畏畏缩缩、明哲保身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他当然也怕!他甚至比其他人更清晰地感受到这片空间中残留的、针对他体内那丝禁器之力的冰冷杀意!那是荆青冥特意留下的警告!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有丝毫异动,第一个灰飞烟灭的就是自己!
“一群…废物!”他咬牙切齿地低骂一声,终究不敢再说什么。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渡入林风体内,勉强护住他濒临崩溃的心脉,然后吃力地想将他搀扶起来。林风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软泥,沉重无比,丹田破碎的剧痛让他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发出痛苦的闷哼。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苏清漪。
荆青冥离开后,她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冰冷的阵眼纹路上。她蜷缩着身体,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哭声如同受伤的小兽,充满了绝望和崩溃后的虚脱。
悔恨!如同最浓烈的毒药,在她体内疯狂肆虐,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侵蚀着她的灵魂。荆青冥最后那冰冷的眼神,那句如同末日审判般的“谁才是累赘”,一遍又一遍在她脑海中回荡,将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她过去所有的选择都碾得粉碎!
她错了!错得离谱!错得可笑!错得…万劫不复!
为了攀附林风这所谓的“天骄”,她亲手推开了真正的真龙!为了家族那虚无缥缈的“净灵丹”希望,她将唯一的救赎视作累赘,踩入泥潭!她背叛的不只是一纸婚约,更是背叛了自己的本心,背叛了命运给予她的最大恩赐!
而现在,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烈!家族希望彻底破灭(净灵丹无望),攀附的“天骄”沦为连废人都不如的烂泥(林风被废),而她信仰的“正道”在真正的力量面前,如同土鸡瓦狗般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长老们的表现)。
“我…我才是累赘…最大的累赘…”她无意识地呢喃着,泪水早已流干,只有无尽的绝望和空洞。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死死地盯在地上。
她的视线,越过了痛苦抽搐的林风,越过了那些惊慌失措的长老,最终落在了那几片散落在地、闪烁着纯净金属光泽的剑片残骸上。
那是天衍金光剑最后的残留,被荆青冥的白焰净化过,褪去了污秽,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金属本质。
苏清漪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其中最大、最锋利的一片残片。那冰冷的寒光,仿佛带着某种致命的诱惑。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绝望的心湖。
赎罪…解脱…结束这无边的痛苦和耻辱…
她动了。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她艰难地、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支撑起自己瘫软的身体。手脚并用,以一种极其狼狈、近乎爬行的姿态,一点一点地,朝着那片剑片残骸挪去。
她的动作很慢,很艰难。身体仿佛有千斤重,每一次移动都耗尽心力。华丽的衣裙被地上的碎石和污迹划破、蹭脏,变得破烂不堪。白皙的手掌和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很快就渗出了血丝,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她的眼中,只有那片冰冷的金属。
“苏…苏师侄?你…你要做什么?!”一位长老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举动,失声惊呼。
净化派长老也抬起头,看到苏清漪爬向剑片,脸色骤变:“清漪!停下!不要做傻事!”
然而,苏清漪对他们的呼喊充耳不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片代表着终结和赎罪的寒光。爬行的轨迹,在她身后留下淡淡的、混合着尘土的血痕,如同一道通向深渊的绝望印记。
终于,她爬到了那片最大的剑片残骸前。
她停了下来,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闪烁着寒光的锋利边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解脱。
她伸出颤抖的、布满血痕和泥土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握住了那片冰冷刺骨的金属。
好凉…好锋利…
就是它了。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如同废墟般的遗迹核心。扫过那些或惊愕、或怜悯、或冷漠的面孔。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长老搀扶着、如同烂泥般失去意识的林风身上。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在她空洞的眼中闪过——是悔恨?是怨恨?还是彻底的释然?
没有人能分辨。
下一刻,她猛地将那片锋利的剑片残骸,狠狠刺向自己白皙脆弱的脖颈!
动作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不——!”净化派长老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噗嗤!
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瞬间从苏清漪纤细的脖颈处激射而出!鲜血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落在她残破的衣裙上,也溅落在旁边那片刻画着古老阵纹的冰冷岩石上。
她握剑片的手,瞬间失去了力量,软软地垂落。那片沾染了她滚烫鲜血的金属残片,“当啷”一声掉落在血泊之中。
苏清漪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布偶,向后软倒。她的眼睛还睁着,空洞地望着那半透明的、布满裂纹的遗迹穹顶,瞳孔中的光芒迅速消散,只留下最后一丝凝固的…难以言喻的悲凉和解脱。
鲜血在她身下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滩刺目的、不断扩大的猩红,如同盛开在废墟之上的、最绝望的彼岸花。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从荆青冥消失,到林风被废,再到苏清漪自绝,不过是短短片刻。
长老们全都僵在了原地,如同被石化了一般。他们看着倒在血泊中、气息全无的苏清漪,又看看旁边被废掉修为、彻底昏迷的林风,再看看这片如同被神魔蹂躏过的恐怖遗迹,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就是触怒那个男人的下场吗?
净化派长老抱着昏迷的林风,看着苏清漪冰冷的尸体,老脸上满是悲愤和恐惧交织的复杂神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此刻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荆青冥最后那句“尔等为鉴”,是何等的分量!林风和苏清漪,这对曾经风光无限的璧人,此刻一个成了彻底的废人,一个横尸当场,这就是活生生的警示!警告所有想要与他为敌的人!
“走…走!快离开这里!”终于有长老率先从巨大的恐惧中反应过来,声音尖锐地嘶喊着,充满了逃命的迫切。
“对!快走!这地方不能待了!”
“带上…带上林师侄和苏师侄的…尸体…”
长老们如同惊弓之鸟,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有人合力抬起林风沉重的身体,有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前,用一件还算干净的外袍,草草地盖住了苏清漪那失去生机的脸庞和脖颈处刻爬的伤口,然后费力地将她冰冷的尸身也抬了起来。
没有人再多看这片遗迹核心一眼。那残留的枯荣道韵,那冰冷的空间裂纹,那几片散落在血泊旁、闪烁着寒光的剑片残骸,都如同噩梦般的存在。
他们带着昏迷的林风和苏清漪的尸体,如同丧家之犬,仓皇地、跌跌撞撞地朝着遗迹出口的方向逃去。脚步踉跄,背影狼狈不堪,哪还有半分仙宗长老往日的威严和从容?
当他们狼狈不堪地冲出遗迹核心区域的瞬间,外界那混乱但相对“正常”的光线刺入眼帘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仿佛从地狱边缘逃回了人间。
然而,当他们回头望向那片被荆青冥力量笼罩过的核心区域时,眼中却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阳光似乎都刻意避开了那片区域,让其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阴影之中,如同一个巨大的、无法愈合的伤口,烙印在遗迹之上,也烙印在他们的心头。
今日,他们见证了神魔的诞生,也见证了旧时代的彻底落幕。
那个名为荆青冥的男人,踏着神魔的尸骸,执掌着生灭的权柄,以一种最残酷、最震撼的方式,宣告了他的登顶,并将“累赘”二字,如同最耻辱的烙印,狠狠刻在了所有与他为敌者的灵魂深处。
而他们这些幸存者,不过是侥幸逃出生天的蝼蚁,只配带着无尽的恐惧和沉重的“鉴”,狼狈地逃离这片修罗场。
遗迹深处,核心区域。
死寂重临。
唯有那几片散落在冰冷地面上、沾染着点点暗红血迹的剑片残骸,在穿过空间裂纹的、微弱扭曲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而孤寂的微光,如同最后的墓碑,沉默地见证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