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三遍,冯田和杜若便已起身。
打开门,清晨的寒意扑面而来,两人却因心中装着满满的计划而丝毫不觉冷。
仔细锁好厚重结实的院门,听着门闩落下的“咔哒”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套好驴车,车轮碾过尚带露水的村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惊起了几声零落的犬吠。
晨雾如薄纱,尚未完全散去,萦绕在田野屋舍之间,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诗意。
驴车才驶出不到一里地,前方薄雾中便显现出一个熟悉而略显匆忙的身影,正迎着他们走来。
是胳膊上挎着个空篮子的江大娘。
“大侄,闺女。”
江大娘走近了,看清是他们,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容,目光在空荡荡的驴车上扫过:
“这一大清早的,露水都没干,你俩这是要上哪儿去?”
杜若从车辕上微微探身,笑着回答:
“大娘,我们想去镇上逛逛,买些家里缺的东西。这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都差着呢。”
江大娘一听,立刻摆手:“哎哟,镇子又不会跑,晚些去也不打紧。你们等等,”
她指着杜若家院子的方向:“先回去,把从官家借的那几袋粮种搬到我那儿去。”
杜若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这怎么行,太麻烦您和张叔了。我们回来自己晒就成,哪能总劳烦您二位。”
“跟我还客气什么!”江大娘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随即絮絮叨叨地解释起来,语气里充满了过来人的笃定。
“这晒种啊,可不是随便摊开晒晒就完事的。得选这日头毒辣的连续几个大晴天,把种子薄薄地、匀匀地摊在竹席上,不能厚了,厚了热气闷在里面,反而不好。”
“还得时不时用木耙子翻动,让每一粒种子都晒到日头,把里面藏的潮气、还有那看不见的虫气,都给它晒跑喽。”
“这样,将来播到地里,发芽才齐整,苗子才壮实!我看今儿个这天色就好,等雾散了绝对是个大晴天,后面几天我看着也像是好天。”
“你们年轻人,没经过手,万一没晒透,或者赶上急雨没来得及收,那可就耽误大事了。快别磨蹭了,回去拿。”
“我和你张叔横竖这几日也没别的大事,帮你们晒上两三天,到时候再用干干净净的草木灰拌上,既能防虫,又能给苗子添点力气,保准误不了你们下种!你们今天啊,就安心去镇上逛,慢慢挑,仔细选!”
这一番朴实无华却充满关切的唠叨,像一股暖流,瞬间包裹了杜若的心。
她不再推辞,那份不好意思化为了浓浓的感激,应了一声:
“哎!那就谢谢大娘,麻烦您和张叔了!”
和冯田对视一眼,默契地调转车头。
回到家,冯田把粮种搬上驴车,再次来到江大娘家。
张里正也已经起身,正在院子里活动筋骨,见状二话不说,就帮着一起卸车,嘴里还念叨着:
“早该拿来了,这日头不等人。放心去吧,家里有我们。”
江大娘已经利索地开始在院子里清扫场地,准备铺开竹席。
望着两位老人忙碌而可靠的身影,杜若心里那点因丢锅而产生的不快都被填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