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东边的山脊刚泛起鱼肚白,陈郎中的儿子陈登礼就踩着满地的露水来了。
杜若正蹲在崭新的土灶前生火,灶膛里跳跃的火光映着她的脸。
铁锅里,白米混合着金黄的玉米糁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粮食的香气随着蒸汽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院门被轻轻叩响。
冯田开门,就见陈登礼站在门外,裤脚已经被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半截,带着一身秋凉的潮气。
“杜娘子,冯兄弟。”
陈登礼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
“我爹让我来帮着犁地。”
冯田赶紧请他到屋里,但陈登礼执意就站在院里就行。
杜若知道人来了忙放下火钳,拿了干净的碗筷,从翻滚的锅里舀了满满一大碗粥送了进去。
那粥熬得浓稠,白米与玉米糁交融得恰到好处,热气腾腾。
陈登礼的眼睛在那片氤氲的热气后亮了一下,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家中常年吃的都是糙米杂粮,已是许久没尝过这般混合了白米的香软滋味了。
但他仍是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摆手推辞:
“使不得,使不得,我在家吃过了来的……”
冯田没说话,把碗又往前稳稳地送了送。
陈登礼下意识地缩手后退,两人你来我往地轻微拉扯间,那陶碗猛地一斜,温热的粥液泼洒出来,在地上溅开一片黏糊糊的狼藉。
“哎呀!”
陈登礼叫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摊混着尘土的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痛惜与懊恼:
“这、这真是……早知道我就接过来了!”
他蹲下身,竟下意识拿过冯田手里的木勺,想去蒯上面那层还没完全被泥土玷污的粥。
杜若见状动作更快地又从锅里舀了满满一碗,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
“一碗粥罢了,不值什么,快别管地上那些,趁热喝了。”
陈登礼看着新碗里满当当的粥,又看看地上浪费的那些,一张被风吹日晒弄得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僵在那里。
最后大概是怕这碗再打翻,他几乎是抢过碗,埋头呼噜呼噜地喝起来,喝得极快极专注,碗沿被他刮得干干净净,一粒米星都不剩。
喝完,他还是惦记着地上的。
他放下空碗,也不多话,自顾自找来靠在墙角的铁锹,小心翼翼地将混了泥土的粥铲起,端到后院,均匀地铺在喂牛的草料上。
那头温顺的黄牛甩着尾巴,慢悠悠凑过来,伸出舌头嗅了闻,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舔舐起来。
陈登礼这才直起腰,目光在后院空地上仔细逡巡了片刻。
这后院靠着新起的青砖房,宽敞是够宽敞,但除了角落堆着些整齐的柴火和新打的农具,显得空落落的。
“冯兄弟,”他开口。
“你这后院面积还可以,怎么不养点家畜?空着怪可惜的。”
冯田正弯腰收拾犁具,闻言抬头,先问了一句:
“登礼,你今年多大?”
“二十六了。”
冯田哈哈一笑,走过去,大手拍了拍他略显单薄却肌肉结实的肩膀,手感硬邦邦的: